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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虽没什么交集,可怎么说都被这江湖归入正道一系,可沈独此刻坐在这剑庐之中,说出这种找池饮合作干掉顾昭的事情,竟是脸不红心不跳!池饮当然不能给任何答复。他只是骤然抬起了目光,紧紧地盯着沈独,似是那种忌惮已经到了极致,又似乎想要看清楚他这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这反应在沈独意料之中。反正诱饵他已经放下,剩下的事情就全看这一位天水盟少盟主是怎么考虑了。他不再说话,只随意地饮酒。只是沈独自己也知道,自己酒量并不十分好,因此喝得很慢。这时候便仿佛已经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天水盟的少盟主一般,颇有几分自得之感。那池饮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他手中酒盏一眼,终究只是面色凝重地坐在他身旁,也没说话了。方才沈独这一番话的声音压得极低,稍微远一些的众人都没能听清,也不知道凶名远播的妖魔道道主到底跟池饮说了什么,竟引得对方如此沉默,一时自然是猜疑四起。但大约是因为他们这里安生了,寿宴的气氛倒是起来不少。眼下席中这些都是来得早的,更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在后面,包括因为各种原因不方便到场的江湖名流,也都派人送上了寿礼。这里面当然包括顾昭。他人在斜风山庄不能来,但蓬山却以他的名义送来了好几盒珍贵的药材和几样稀有锻材。似顾昭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自然没人不喜欢,更不用说是黎炎本人了。还没等蓬山来送礼的人离开,就已经拿起那几样稀有的锻材仔细查看了,俨然是开始思考起这些东西将来要怎么用。沈独就坐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蓬山的人喜欢穿青袍,且来的这些样貌也都不差,只可惜没一人能将青袍穿出顾昭那种出世的谪仙人之感,倒透出几分俗气。贺寿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地来,整个剑庐都热闹了起来,相互认识的人已经开始推杯换盏,说着过几天要去天下会的事情,也谈论着黎炎这一次打造的剑到底会是什么模样。当然,沈独也听见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说起来也是奇怪,我方才不是去逛园子了吗?竟然瞧见他们剑庐的弟子准备了一只金盆,并一张香案,这还是要干什么呀?”“金盆?”“不会吧?黎老今年虽是六十,可看着身子还壮啊……”江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金盆洗手”,凡行此仪式者便相当于向众人表示退出纷争,不再做以前做过的事情。黎炎铸剑多年,在江湖上人缘极好。众人都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必要金盆洗手,于是一时间只当这是误传。但谁也没想到,日近正午之时,剑庐弟子竟真的抬上来一张香案,摆上了一应香炉供品,还端来了一只盛水的金盆。众人顿时一阵耸动。黎炎便直接走了出来,也不卖关子,只向众人拱手一圈:“今日是老朽六十寿辰,诸位武林同道前来贺寿,老夫感激不尽。自初铸刀剑来忽忽已有近四十载,所铸有名之兵刃上百,兵器谱三十三忝居其十一。虽铸剑之心未灭,然实在年事已高。所以今日趁此机会,开出雪鹿剑时,即为老朽封炉罢手之时。金盆洗手,从此退隐江湖,安享晚年,还望诸位同道,共为见证。”当真是要金盆洗手了!别说是原本还心怀要与剑庐打好关系来此贺寿的众人,就是对神兵利器都已经没有了需求的沈独,也不由在惊讶之间悄然皱眉。场中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但可能是没察觉到,也可能是察觉到了也半点不在意,黎炎那一张上了年纪的脸上还挂着几分笑容,只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走上前去。下头的弟子们又将新的东西捧了上来。一只长长的剑匣,随后拉上来的竟然还有一只小鹿。沈独看得眼皮一跳。自古铸剑是有铸剑的规矩的,所谓的“开剑”,其实就是要刚铸就的宝剑见血,如此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开锋。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之器。天下所有的刀剑都是为了杀人而铸就,从无例外。所以自剑庐建成的那一日起,每铸成一柄利器,都要按照剑庐的规矩为剑开锋,再祭拜天地。如此,才算神兵方成。今日黎炎就是要在金盆洗手之前,为这最后的一柄得意之作开锋!只是,开锋所用的牲畜,竟然是一头鹿。是因为此剑的名吗?雪鹿,雪鹿剑。那一只鹿明显还是一只幼鹿,不是很高,也不是很壮,头上树枝一般的鹿角都还没长很结实。它显然不知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里,透着一种来自莽苍自然的天真与无知,还有一种对于这陌生情景的害怕。“剑来。”黎炎站在堂中,深吸了一口气,便看向那抱着剑匣的弟子,喊了一声。弟子闻声,抱匣而上。剑匣的匣盖打开,黎炎伸手握住剑柄,将匣中三尺三寸的长剑起出。那一瞬间,四座皆为此剑所惊!当真是雪似的一柄剑!剑柄做成了墨色,从剑锷出延伸出去的剑刃却成了一片深蓝,且这澄澈得令人心醉的蓝,越往剑尖处蔓延越淡,及至剑尖时已然成了一片雪白,不带半分杂色。那隐约的冰冷凛冽之气,弥漫在每一寸剑身。若这天下只有一柄剑配得上“锋芒毕露”四字,那么此时此刻,必然是此剑无疑!天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地剑上,霎是好看。所有人都不由为之屏息。这一刻竟是前所未有的艳羡:听闻这一柄剑乃是黎炎应八卦楼楼主玄鹤生所托,为其所铸造,却是旁人无法染指了。只是说起这个,就有人朝四面望了望,心底生出几分奇怪来。因为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身为此剑主人的玄鹤生,竟然还未到来。不知,是不是路上也出了什么事?众人心中各存了疑惑,但时辰不等人,黎炎显然也不在乎玄鹤生到不到,只深吸了一口气,持剑向那幼鹿走去。场中顿时安静。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这一头幼鹿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也许是这一柄剑所溢散的凌厉之气太重,在逼近时带给它一种不安。这一头小鹿竟然试图往后退去。可又哪里能退得走?本就是被人捉来做沾血之用,必要活物之血,旁边的剑庐弟子早防备着这样的意外,远远用绳索将其控制住,无论它如何挣扎也逃不开眼前三尺地面。情形一时间变得有些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