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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眉眼细致温柔的姑娘,此时对明诚有点警惕。常见撩女人的路数。“您好。您认识我?”明诚用嘴唇搓烟,一笑:“我见过你。你的电讯代号是‘Z17’吧。明长官夸你字好,我印象里他没夸过别人……你练过馆阁体?”朱徽茵一听“明长官”,明白过来这是明秘书长,神色淡淡,眼神柔和:“您好,明秘书长。”明诚显然愿意跟人聊聊:“他们跟我说你是这里最好的通讯员,抄译速记全能,还是震旦大学数学系的才女。明长官差点就把你要走,说是不想看那一把一把的破字。”朱徽茵神色始终未变,安稳镇定:“多谢明长官抬举,才女不敢当,我非常喜欢数字,数字整齐而有规律,令我愉悦。练馆阁体是为了让字更好辨认。至于全能——更加不敢当,我只是比较熟悉业务,毕竟是为了谋生的差事。”明诚被她逗乐:“别紧张,我只是想聊聊天。你平时看什么书?”朱徽茵回答:“一些枯燥的数学方面的书。”明诚笑得很顽皮:“我最爱看童话。安徒生的童话。我小时候不肯睡觉就有人给我念安徒生童话。其中一篇我特别喜欢,。你看过吗?”朱徽茵温柔回答:“似乎看过,记不清了。”明诚长长一叹:“夜莺歌唱安静的墓地,那盛开的白色玫瑰花,那发出清香的接骨木,那染上未亡人眼泪的新草……”驱散死亡的,夜莺的歌声。明诚目送纤瘦的姑娘轻盈坚定地走向本部高洋房。夜莺,将要歌唱那些幸福的人和那些受难的人,歌唱隐藏在周围的恶与善。明诚离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秋风一吹,枯叶扑上他的肩,被他毫不在意地拂掉。71.上海沦陷,一些人的雅兴一点不受影响。比如嫖,比如毒,比如赌。很多高级会馆纷纷开设地下赌场,顺便兼着烟馆。大烟鬼们一管烟下去什么都说。赌场里人声沸腾,牌桌上渴望金钱的一双双眼滴下血来,所有人在被剁手砍脚丢黄浦江之前都很信自己的运气。一个清瘦高挑的影子站在地下赌场门外。几个彪形大汉一看是他,立刻恭恭敬敬打开门,鞠躬:“诚先生来了。”瘦,高,西装革履,叼根未点的烟,地底下的上海新出现的“诚先生”。有个汪伪高官大哥,背靠日本人,穿行于浓郁稠密的混着哀嚎的大烟云雾。他是个谜,他左右逢源,他对谁都游刃有余,愣是在拥挤的地下势力里插一脚。风闻他和杜先生有关系。嘈嘈切切的私语传说着秘闻,诚先生身上有当年掐着上海脖子的杜先生的影子。“诚先生”三个字的意思就是金钱,金钱,金钱。“诚先生”身后还有一个人,从来不露面的人。这个人更是个传奇。他手指缝里漏一丝财富,人间就下大雨。一阵穿堂的清风鞭笞着乌烟瘴气,赌得急眼的人还能分出神智来吆喝一嗓子:“诚先生来了!”明诚连连笑着打招呼:“玩好玩好,不用不用,快坐下!”他走过赌场,一阵此起彼伏的问安,他摆手微笑,直到走到后门。又有保镖开门,明诚走进去,大马金刀坐进沙发,双腿交叠翘茶几上,半仰着下巴,眯起眼睛,薄薄的唇玩弄香烟。门外又进来个人,矮胖肥肿满脸油,笑得倒是和气,身前身后都是保镖,几个粗壮汉子把斗室塞个满。明诚懒得正眼看:“来了啊。讲讲傅宗耀作什么死。”胖男人姓柯,是傅宗耀的助手,外号“大掌柜”。柯掌柜面皮被脂肪涨得紧迫,竟然还能让他笑出褶子:“傅市长只是要把自己的私人存款提出来。”明诚突然大笑,禾禾禾半天:“我cao傅宗耀也是倒霉,姓傅干嘛都是副的。”柯掌柜噎一下,只是又笑:“虽然中汇银行是杜先生的,可我们傅市长不是也有投资么?股东没道理不能提自己的存款。”明诚拿下香烟,终于看柯掌柜一眼。他睫毛太密,垂下来的时候让人觉得他还睁着眼,作蔑视的表情效果不理想:“哦呦。这个事儿咱们得捋一捋。从傅宗耀当年丧家犬一样躲青岛开始。”柯掌柜身后有个人要动,被柯掌柜拦下来。明诚当看不见:“傅宗耀站错队支持孙传芳对抗北伐,北伐胜利被蒋中正通缉,姓傅的躲青岛,投靠日本人,托人给蒋中正磕头才回上海,得了杜先生收留,在中国通商银行任总经理,是不是?”柯掌柜没回。“继续。杜先生自己私人的中汇银行刚成立,傅宗耀为了拍杜先生马屁投了一大笔钱。上海沦陷杜先生去香港避难傅宗耀说杜先生到头了,是不是?”柯掌柜还是不说话。“中汇银行遇到点问题,傅宗耀釜底抽薪要提钱,还是一次性提取。这是趁杜先生病要杜先生命啊。”柯掌柜沉着脸:“我们来这里,是看你大哥的面子。你这一口一个傅宗耀姓傅的,也是好家教。你们兄弟被日本人捧得高,面子大,所以我不能说你们俩不要脸。既然如此,何苦难为我们傅先生?现在上海这个世道,无非为了活着。傅先生急用钱,要提自己的钱,哪个银行都没道理不放。都是投靠日本人的,你打算如何?”明诚笑:“姓傅的见好就收缩着点。日本人还要拉拢杜先生,姓傅的想取而代之,也太不拿我们当流氓了。”柯掌柜也笑:“我佩服诚先生一点,什么时候都敢‘单刀赴会’。”他身边一个汉子立刻掏枪瞄明诚,没想到明诚跳起来踩着茶几一脚踢飞手枪,踢折他的骨头。保镖惨叫一声,所有人一起掏枪。赌场里人声鼎沸,暗室里一阵枪响,没人在意,顶多是赌得倾家荡产的人赔命而已。过一会儿暗室外面的赌场保镖听不到动静,恭敬地开门。无论是谁活着,他们都保持中立。诚先生把香烟塞进嘴里,拿着手绢蹭西服上的血渍,很不高兴。“对付你们这帮杂碎,我一个人也就够了。”诚先生看看两个木鸡一样的保镖:“通知你们赌场的负责人,把里面打扫打扫,脏死了。”诚先生出了赌场潇洒一倒车,飚了出去。他着急回家做饭。明楼在办公室里练字,补功课。昨天晚上梦见林先生拿拐棍敲他,问他最近是不是读书松懈了。第二天右手果然又痛又麻,似乎也是明诚压的。明诚喜欢矮枕头,最近发现明楼的胳膊高度正好。明楼写着字,等明诚做完饭过来接他。他这几天加官,入选财政专门委员会委员,很得日本人赏识。不过他心情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