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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朋友于他而言是至交,也是知己,让他了解到活在这世上不仅仅有仇恨和争权夺利,也有远大的抱负和高远的理想。可他从未想过那样一个磊落光明的人,从失去父母那天起就生活在深深的泥沼之中,不管怎么挣扎都挣不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必须先去做自己不想做——甚至满心憎恶的事。有些事是不能用等价交换的思维去考虑的,只要你心里有着渴望或者有着恐惧,暗中窥伺着的恶鬼就有了可乘之机。对方的存在如同附骨之疽,令人痛苦无比,却又难以清除。对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即使章先生没有明说,章修严也明白了章先生的一些决心和章先生做过的事。收养章修文的时候,章先生就看出了章修文的野心与企图,只是从未点破,反而顺水推舟地给章修文机会——若不是与章秀灵有了那样的感情,章修文说不定会成为章先生找出幕后之人的诱饵。章修严挂断电话,开车去了首都大学那边。他坐在车里,看着爬出学校围墙的藤蔓好一会儿,心里好像也爬满了长长的藤蔓,纵横交错、难以理清。为了心中在意、为了心中看重的人,牺牲一些不在意的、不看重的东西,似乎是根本就不需要权衡的事。他与章先生是同一种人,在考虑感情之前永远先考虑利弊。会不会有一天,今天所在意的、今天所看重的,渐渐变得不重要,渐渐变成可以牺牲的那一部分?章修严沉默地在车里坐了许久,才收回了像是想要穿透围墙的目光。他走下车,关上车门,走进了学校。章修严的衣着打扮不像学生,又长着张天生就严肃的脸,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他没有太在意,而是转向学生会办公楼那边,找到袁宁的办公室。袁宁正在和其他人商量事情,隔着窗户,可以看见袁宁带笑的侧脸。章修严静静地注视着袁宁,同时也认出了袁宁身边的每一个人,宋星辰和郝小岚是早就知道的,濮满这个小学弟也听袁宁提起过,还有一个个说得出名字的、说不出名字只记得脸的。他强悍的记忆力甚至让他回忆起每一个人和袁宁是怎么相识的、有过怎么样的往来。确定关系之后袁宁对他向来是坦诚的,没有隐瞒他任何事。章修严正要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袁宁却像突然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看向窗外。见他定定地站在那里,袁宁很快结束了与宋星辰他们的对话,扔下他们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章修严:“大哥。”章修严心头蒙着的一层灰雾蓦然散去。他看了眼屋里的宋星辰几人:“事情谈完了?”袁宁点头:“聊完了,剩下的让小岚他们完善一下就可以了。”他回头和郝小岚他们说了一声,拉着章修严离开办公楼。和章修严说起刚才在商量的事,“现在我们也大三了,有些事要陆陆续续交给学弟学妹他们,我正琢磨着把和大小企业的合作历史整理出来,让他们学着去发展发展新的合作企业——毕竟现在经济发展快,各种企业更新得比学生会换届还要快,总不能年年吃老本。”章修严说:“这是应该的。”他轻握着袁宁的手,没太用力,却也没放开。袁宁一开始就察觉章修严不太对,特意带着章修严绕到幽静的校道上,把章修严的手握得更紧:“大哥,你怎么了?”章修严脑中闪过各种思绪,比如如果袁宁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来到章家之后会如何,会不会也像章修文一样被当做是诱饵,会不会也时刻痛苦和害怕——害怕自己会一脚踩进万丈深渊。如果袁宁不是因缘际会之下找回了修鸣,如果袁宁不是那么勇敢、大大方方地承认心底埋藏的感情——章修严蓦然想到了那一天的梦。如果不是袁宁,他也许只会按部就班地过完一辈子。即使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遇上了袁宁,他也会因为种种考虑而迈不出脚步。章修严张手抱住袁宁。“没事,”章修严说,“只是突然想见你。”袁宁愣了一下,由着章修严抱紧自己。在这段感情之中,更患得患失的一直是看起来永远镇定自若的章修严。章修严有他的责任、有他的抱负、有他想要去做也必须去做的事,而他想抓紧的只有眼前的人,所以孤注一掷、无惧无畏。察觉章修严不对劲,袁宁拉住章修严的手,和章修严一起往校外走。他拖着章修严上了车,坐在车里问:“大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章修严与袁宁对视片刻,把与章修文、章先生的对话都告诉了袁宁。袁宁沉默着听完,搂住章修严的脖子亲了章修严一口。乍然听到章修严的推断与验证,袁宁遭受的冲击不比章修严小。但袁宁与章修严不一样,他从小遇到的事情比别人多,看到的听到的事情也都比人多,接受起各种意外变故自然比别人要快。袁宁安静了一会儿,见章修严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理了理思路,缓声说:“如果我在三哥的位置,我也许也会那么做。在那样的境地里看到一条可以逃出困境的路,哪怕再难、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一定也会咬牙接受的。”章修严沉默。袁宁说:“如果我在父亲的位置,我也许也同样会那么做。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和一个因为‘意外’死去的挚友,我可能也会选择借此机会查明挚友死去的真相。”章修严张手抱住袁宁。袁宁说:“但是我们都没有在三哥和父亲的位置上。”他仰头亲章修严的额头,“别人都说我们选的路很难,可是我们是最幸运的,我们没有经历过三哥陷入绝境的磨难,也没有经历过父亲失去挚友的痛苦。大哥,你的梦不会成真的,我才不许你那样苛待自己,一辈子都和工作绑在一起,从来不为自己想。”章修严安静地由着袁宁抱紧自己,在自己脸上亲来亲去。袁宁笑眯眯:“我这个特别特别自私,我希望所有我喜欢的人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什么责任、什么理想、什么改变时代改变世界,都比不上我喜欢的人半根指头。所以大哥你可要做好准备,要是以后你想要做点什么让自己不快活的事,我肯定会拖你后腿!”章修严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他亲了亲袁宁含笑的眉眼:“好,以后就由你来拖我后腿。”有些忧虑、有些自我怀疑,即使没说出口袁宁也是明白的。袁宁说:“这周我们去爬完山,回华中一趟吧,我们再和父亲好好谈谈。”章修严和章先生都是寡言的脾气,很多事情没有深入交流根本说不清楚,还是面对面地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