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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澈猛地转头,却见傅灵佩眼神凌厉,仿佛他就是角落里的一只蟑螂,一只臭虫。刚刚强自咽下去的一口血猛地又窜了上来,口腔里满满的血腥味。“五哥,凌渊真君说的,可是真的?”陆玄澈欲摇头否认,心底的无力却让他张口不得。从前他无时不刻不在告诉自己,做的所有一切是都是为了傅灵佩,让她远离丁一,远离一切是非。因此,他推波助澜,他有意无意引起剑尊对丁一的警惕,甚至透露出莫语阑与丁一的关系,只为老祖宗早日将丁一拿下致死。他甚至连自己的心,也一并欺骗了,并为自己的苦心孤诣、无私奉献而感动。“陆玄澈,你真让本君恶心。”丁一的蔑视,像是压倒了陆玄澈体内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这么多年来紧绷着欺骗着伪装着的自我,终于碎裂了开来。陆玄澈揩了揩嘴角,阴鸷地笑了,神情截然不同,眼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可惜,我还不够狠。若非我的帮助,你以为莫师兄一个被囚之人如何有余力递出纸条?届时背负着傅家满门性命,你与,”他顿了顿,“……你与静疏,还有可能?告诉你,这所有发生的一切,皆因你而起!莫师兄的伤,还有那死去的万万凡人,一切都源自于你!”“身负宝藏,总有饿狼。”丁一耸了耸肩,“你强自将所有罪名加诸本君,莫非以为本君是那些个道貌岸然的蠢人,要为你家老祖宗的贪婪虚妄顶罪?且做梦去罢。”傅灵佩也踏上了白玉高台,“不过,为了傅家上下,本君还真是要谢谢你那还剩那么一点点的良知。”此至,台上已站了许多无关之人。玄宇拧了拧眉,看向云涤:“道君,往届的元婴大比,都如此热闹?”云涤转了转手中茶盅,弯了弯眉,显出一副笑模样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本尊……可真是大开眼界。”便是清玄和卢傲天也没想到,不过是想看老对头丢人,却抖出了这许多公案来。一时心潮起伏,清玄对武曲身死的那点子哀伤都给忘了,只记得杵在陆天行面前,能让这打斗,晚一刻是一刻。唯归一蓝衫们心绪复杂,难堪满目。剑尊可算是归一多年不倒的一座丰碑,不料今日竟被人抖得面子里子都不剩,偏偏这抖包袱的,还是他“悉心教导”的关门小弟子,这一桩桩一件件,便是想否认,也都否认不得。明显,剑尊此时也不屑掩饰了。玄宇将龟甲重新取出轻轻擦拭,云涤见了笑眯眯道:“不如,你来猜一猜,下面这阵仗,今日,会死几人?”“她,可会死?”云涤指着的那人,歪髻间的叶形发簪熠熠发光。“胸怀坦荡,半生顺遂,可惜……髻间横柳,眉心垂印,横死之命。”玄宇轻描淡写地道。话音刚落,场下阵势立时便有了变化。陆天行不耐再等,当空一剑直线劈来,一个化神圆满的全力一击,剑势滔天骇浪般袭卷而来。连诺大的白玉高台,都开始震颤了起来。清玄与卢傲天两人同时出手,都未完全阻下这雷霆万钧之势,一道白光蓦地向四人所站之位袭来。傅灵佩不假思索,挥袖一荡,旁人只听“叮”的一声,一把冰晶般透明的细剑蓦地浮出,撞上了白光。——竟是她习惯性布置在身边的隐剑。剑势受隐剑阻了阻,傅灵佩凰翼一展,人已拉着陆篱姝迅速飞退。丁一瞥了眼陆玄澈,径直一跃,直接与刘黑石一人一边,将莫语阑往归一方向抛:“接着!”莫语阑只觉呼呼风来,自己已被一道灵力徐徐接住,站到了一堆蓝衫里。此时,只有陆玄澈一人直面那把随时能将他吞噬的剑气,巨大的不可抵挡的剑意让他怔立原地,脑中一遍一遍回想着傅灵佩头也不回拉着陆篱姝决绝而走的那一幕。“就这样吧。”陆玄澈闭上眼,心想。这一世,他努力想活成一个善良之人,不愿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不愿如父母一般,做个危机之时连孩子都能轻易舍弃的凉薄之人。孰料最后,还是成了一个被嫉妒左右的……伪君子。“就这样吧。”他想。熟料,凛冽的剑意突然变成了左手牵着的一道柔软。陆玄澈愕然睁开眼,却发觉正被傅灵佩好好牵着,她脸上的惊讶僵住了,瞳孔睁大,里面倒映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陆玄澈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怔住了。一道凄厉的几乎听不出来自谁的叫声在场上响了起来:“姝儿!”陆篱姝被白色的剑光温柔地包裹着,脸上还带着从容的,轻巧的笑意,莫语阑猛地冲了出来,速度快得一点都看不出这人此前站也战不稳。可惜,来不及了。漫天的血光撒了出来,剑光所过之处,一切都碎成了齑粉。在热烈的温柔的阳光里,除却四溅的血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陆篱姝真的存在过。莫语阑呆愣在了原地,脑子木木的,不断回旋着最后一幕,他似乎看见陆篱姝吃力地朝他转头,嫣然一笑,睫毛印在白光里,似乎要被泡化了一般,轻轻地:“别哭。”巨大的悲恸席卷了他。莫语阑再站不住,一个趔趄倒了下来,刚刚支撑着他一路奔走的力气已全然消失,他盖住眼,露出个难看至极的笑:“好,我不哭。”湿意却渐渐从指间泛上来。“姝儿,我不哭。”痛苦像只疯狂的走投无路的惶鹿,在他体内左奔右突,莫语阑忍得牙齿都在咯咯响,才勉强憋住急欲出口的泣音。陆玄澈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白光挥尽所有余力,已然消逝不见,连同刚刚还活泼娇俏的身影。“是我,是我的错!”陆玄澈闷头痛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不是你,是我。”莫语阑喃喃道,“是我的错。”……那个移形换影的一次性法宝,还是他兴匆匆买来,哄着她玩的。若早知有今日,他怎么也不会买这么个豁命的东西。傅灵佩迈不动步子,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牵了陆篱姝的手跑,至于陆玄澈,她本不想救,也未想到救,没料到……冰凉透顶的手指被一道温暖紧紧握住,她怔怔转过头来,“我师姐死了。”“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