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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约莫一臂时停了下来,俯身便拜,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行了个大礼:“拜见老祖宗。”陆天行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眼微微眯起,半晌未答,场面一时僵持住了。可到这时,陆篱姝反倒不慌了,心内一片平静,她想,总要对得起自己来这一遭的。丁一蓦地开口,打断这一片死寂:“陆剑尊,莫不是要靠为难小辈,来立立你的威风?”“本尊现今处理家务事,凌渊真君还是莫插手的好。至于本尊的的威风,一会你便能亲自领略到。”陆天行面色如铁,剑尖微微立起。陆玄澈暗道一个不好,迅速一跃,直接跳到了高台之上,冲到陆天行身前,长揖一礼:“请老祖宗息怒,七妹年纪尚小,不懂事。”陆篱姝在陆家行七,陆玄澈历来便是这般称呼她的。陆天行翘了翘嘴角,“年纪尚小?”视线落到陆篱姝的发顶,又道:“陆篱姝,你自己说。”陆篱姝瞬即抬头,“姝儿不小,也并非不懂事,只不过老祖宗错了,姝儿是来纠错的。”“错?你且说说,是哪里错?”陆天行意味不明地笑笑,长剑抵到陆篱姝细瘦的脖子,剑气吞吐不定,让人触目惊心。“老祖宗为取逆阳轮,将玄东修真界置于兽潮之中,导致无数低阶修士命丧兽口,此其一。为制逆雷升罗伞,罔顾师徒人伦,植嗜血藤欲取凌渊真君雷灵根,此其二。为升仙,肆意残杀万万凡人性命,为己奠基,此其三。如此逆伦背德,如何能说不错?”任何人,单犯了其中一条,亦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路上遇见,被人随手斩之,也只会人人拍手称赞的。可惜——陆天行实力之强,玄东界当属第一人。其余化神修士联合起来,确能将他打杀,可人心不齐,再以门派计,为免低阶修士遭殃,门派与散修盟怎么看都不会出这个手,道义义理谁都明白,可这要付出的代价,谁都要掂量掂量。且看清玄,不也只在口头上占些便宜,喝骂两声?任何一个能身居高位多年而不倒的修士,遑论不知活了多少年,心里那杆子秤就格外的冷酷和清晰了。可陆篱姝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何天道会有这么个空子留下来,明摆着等人钻。老祖宗此回若成功了,往后这修真界的雷灵根便该遭殃了——场上众目睽睽之下,某些人眼里的蠢蠢欲动,简直一目了然。陆天行觉得自己气量很大,能站着将对方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而没有出手抹了眼前脆人弱的脖子——看在她姓陆的份上。“错?”他指着她哑然失笑,“在场谁都可以说本尊错,唯独你跟玄澈不可以。知道为什么么?”“知道。”陆篱姝明亮的眼顿时黯淡下来,她如何能不知道?她陆篱姝身上流的,是陆家之血;自幼承的,是陆家庭训。她生是陆家人,死,也该是陆家魂。“可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为自己的情郎,背叛本尊,是为不忠;你为那些狗屁倒灶的道义,背叛父母,是为不肖。你这等不忠不肖之人,又有何资格姓陆?”“今日我陆天行,便代陆家上上下下,将你除族!”陆篱姝腾地站起,脖子高高昂着,“陆家上下称您一声老祖宗,并不代表,您便真的是我陆家的祖宗了!除族这事,您说了不算!我陆篱姝若做错,自有家族法规制裁,可我并非剑尊麾下傀儡,怎说得上一个叛字?”“至于父母亲族,那就更说不上了。姝儿不曾对不起陆家一分一毫!救莫师兄,是为情,揭事实真相,是为义。确然,若无老祖宗的威赫,陆家或到不了如今的声威,可剑尊可曾想过,若您真的成功飞升了,我陆家上下留在玄东的,可还讨得了一个好?”“就不曾想过,为何我能顺利配合刘真君将莫师兄从剑尊您的禁地囚牢里带出来?”陆天行哼了声,悻悻道:“自然是刘黑石那小子手段了得,舌灿莲花。”“是,刘真君确实口舌了得,可却撼动不了一颗磐石一般的心。纵剑尊修为滔天,可手段酷烈,又有多少人真心实意追随?不过略略几番言语,几下恫吓,那人便能轻易背弃剑尊命令。”“真心?实意?”陆天行掀了掀唇,眼里露出狂意,“修仙之人要真心作甚?修为,方是一切。”只要他修为在,什么样的手下找不到?到如今,他也不屑掩饰自己,杀意昭然。“真真好一番大戏!”清玄笑嘻嘻地鼓起掌来,“老畜生,瞧瞧,你家小辈都不听你的话了,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厉害。”“……不听话?那便斩了。”陆天行话音刚落,剑柄直直往前一递,剑芒暴涨,吞吐间就要将陆篱姝脆弱的脖子斩断,却被旁侧里一道古铜色长剑撞得荡了开来,无形的剑气扫过,一截发丝和着“噗噗”暴动的空气落了下来。陆玄澈咽下喉头窜起的血腥味,迅速将陆篱姝拉至身后,挺身挡在前面,眼含恳切,“老祖宗,求您饶了七妹。”“莫非,你以为本尊不敢杀你?!”陆天行咬牙道,他平生最恨人威胁。“哎哟哟,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清玄插到了两方之中,慢悠悠地捋了捋胡子,“天也不早了,这女娃娃不巧,正好是我天元派的弟子,清玄这就腆着张老脸将我派的小弟子拎回去了。”“走,女娃娃。”“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问。”清玄半步不让,不耐地挥手道。身体几像是贴在陆天行身上一般,两人眼瞪着眼,僵立在原地。陆篱姝转向陆玄澈,眼露迷茫,她被他一系列的举动都搞混了。“五哥,谢谢你刚才救了七妹一命。只不过七妹心头总有一个疑问,不知五哥可否为七妹解惑?”陆玄澈苦笑,脸现恍然之色,“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我的答案是,是。”“是我将莫师兄与凌渊真君的关系告知剑尊的,你想得一点没错。”“……为,为什么?”陆篱姝想不明白,陆玄澈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哪有为什么?”丁一懒洋洋地支着紫电,一袭蓝衫飘啊飘的,唇间那抹笑就显得格外可恶。“不过是每日每夜里求而不得,抓心挠肺的嫉妒,你的五哥哥他嫉妒,嫉妒本君拥有了他的梦寐以求,他想得到,又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