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25）
人皆有欲，故有种种的欲向与欲望，有欲向就会造业，有业故有果报。其善性恶性，必感苦乐之果，故谓之业因。一切万法无不基于因果之法，不仅众生之种种苦乐果报，其依报──世界之净秽等，亦悉由业所感…… 晏明绪信佛，对“业”这个字并不陌生。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简隋林口中听到。晏明绪嘲讽一般的笑了，随后缓缓解开西装的扣子自作主张的坐到了摆放整齐的椅子上又朝简隋林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晏明绪是于5分钟前到大这栋楼的最顶层的，简隋林就住在顶层的一间公寓里，也不知道简隋林有什么执着的劲儿，连这一套最新的房子，沙发的位置都要摆放成他曾经去过他和简隋英家一模一样的位置。 他家的门并没有锁，晏明绪很轻松的就推门走了进去，简隋林见到他似乎也不慌张，甚至礼貌周到的和他打了声招呼，说了句。“来了。”像极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讽刺至极。 晏明绪本来还有些焦躁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也略带嘲讽的冲简隋林点了点头沉声道。“来了，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猜到我会来。” “不难猜。”简隋林笑笑，依旧是天真无辜的模样。晏明绪强压下心里那阵作呕的感觉嗤笑一声说道。“那你可以继续猜猜，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还用问嘛。”简隋林歪着头笑道。“想杀了我啊。” 晏明绪微愣了一下，随后抬眉看着简隋林，试图从他眼里找出一丝破绽，可惜还是没有，于是冷着脸继续开口道。“猜的挺准，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简隋林似乎对他的话很是认同，立即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不过，如果你输了，会把我哥哥还给我吧。” “想太多了。”晏明绪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权力决定小简的归属，他就是他自己的。” 简隋林低下了头，仿佛在努力理解晏明绪这句话里的意思，可看起来还是没想明白，迟疑了一下缓缓问道。“那我们要赌什么呢？没有赌注的活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利益，我还是不要同意了。” “赌命啊。”晏明绪下意识的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不是还有一条命吗，碰巧我也有，赌这个就行了吧。今天就是你死我活的赌局，如果你赢了，正好除掉我，我也阻拦不了你再对小简做什么了。” “这个好，这个好。”简隋林立时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拍着手说道。“不愧是晏厅长，赌注都下这么大。说实在的，要不是你一定要和我抢我哥哥，我都有点儿欣赏你了，毕竟……”简隋林特意拉长了声音说道。“毕竟我们这种人不常见嘛。”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晏明绪不屑道。“我还没沦落到被警方通缉。” “那是他们那个世界创造的法则，和我没关系。”简隋林安静的说。“本来应该跟你也没关系的，只不过你自甘堕落，非要遵守那些法则。切，不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吗。”简隋林说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又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信佛，应该比我更了解，人啊，都逃不了业障，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以“业”为因，招感苦乐染净之果。一切万法无不基于因果之法，我和你，就是天生带着“恶业”的。即使再遏制也逃不过因果。还不如放纵自己的天性。” “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晏明绪慢悠悠的坐了下来，像是对简隋林的话起了些性质要与他长谈一番道。 “我只是疯，又不是傻。”简隋林耸耸肩，也坐回到了沙发里。 晏明绪冷眼瞧着，简隋林坐的位置还是简隋英习惯坐的地方，看来简隋林已经把这个当成了一种习惯，于是又嗤笑一声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哪儿不傻了，学了点皮毛就跑出来卖弄，真不知道说你幼稚还是天真。” “嗯？”简隋林疑惑的看着晏明绪说道。“你有其他见解？” “跟我聊佛教，应该是特意了解过我吧。”晏明绪又解开了袖口的两颗扣子，让自己活动方便一些冷静的说。“可惜，还是什么都没了解到，无论是我，还是佛。”他说。“你专门去看了‘业’。应该知道，所有人出生都是无‘业’的，至于以后是有善‘业’，还是恶‘业’，要看你自己怎么选。念善则造善业，念恶则造恶业。你心里根本一点儿善意都没有，跟我扯什么因果，你的因是你曾经因为恶意做的那些事儿，你的果就是从今以后从这个世界消失。”晏明绪说完，也没了耐心，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声道。“真不该浪费时间跟你说这些，差不多了，该开始了吧。” “观念不和，没办法。”简隋林也摊了摊手随后又想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要用什么杀我呢？刀？枪？还是打算勒死我？我建议不要用工具，容易被发现，不过你也应该想到了吧，毕竟，我们本质是同一种人呢。” “用不着你cao心了，还是想想去了下面儿以后的事儿吧。”晏明绪再没了一点儿耐心低吼道。 于此同时，简隋英正在焦急的在整栋楼里四处寻找，他是跟着晏明绪出来的，晏明绪好像生怕被谁注意到一样，绕着路段走了许多地方，后面又换了一次车，好在简隋英有他手机的定位，才不至于跟丢。可没成想，晏明绪的手机信号，到了这栋公寓就消失了。简隋英猜想晏明绪应该是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主动关闭的手机。 可是这栋公寓着实不小，他也不能闹出多大动静儿，要是被其他人注意到，晏明绪的行踪估计就暴露了，他也就毁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简隋英的心也越来越焦，他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让自己回忆起简隋林的生活习惯和性格，以便于推测出简隋林可能会选择哪儿。想到关于简隋林的回忆无疑是痛苦的，可简隋英还是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回忆着。他想到简隋林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尤其是在被简隋林监禁的那段时间说过的。 简隋英努力回忆着，依稀间，他似乎想起了简隋林试图杀死他随后又放弃的那天。简隋林抚摸着他的脖颈声音似乎还带了些绝望的说。“哥，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了，我得不到你，毁不了你，所以我该毁了我自己嘛……如果我毁了自己……你是不是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简隋英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终于知道了简隋林的目的，于是跌跌撞撞的按亮了电梯向顶楼方向跑去。 简隋英终于找到了晏明绪，同时他也找到了简隋林，只不过这一幕过于震撼，震撼到简隋英都愣了几秒钟才慌忙的喊了一声。“晏明绪！别放手！” 是的，晏明绪已经把简隋林顺着阳台直接抛到了窗外，只有手的一端还攥着简隋林的胳膊，不过看那架势，似乎随时都要放手，然后任由简隋林跌至底端。 晏明绪冷不防听到简隋英的声音，慌忙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他也看到了简隋英，他想不到简隋英到底是怎么找到的他，只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是被简隋英发现了……他的那些不堪的，丑陋的一面儿，完全彻底的暴露在了简隋英面前。 晏明绪脸上浮起一阵绝望，手也下意识的松了一下。“明绪，千万别放手，为了谁都行，你不能……”简隋英声音都带了些哭腔，晏明绪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从了简隋英的话再次握紧了简隋林的手臂，让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不至于立时就跌落下去。 简隋英也似乎松了一口气，缓缓的向晏明绪方向靠近，同时轻声说着。“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行吗？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拉他上来，咱们回家。其余的交给警方，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你答应过我得一辈子陪着我的。” “小简。别过来。”晏明绪咬着牙道，他的手臂下方坠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可他依旧让自己声音尽量平缓的说。“小简，你别过来，你不会看到他，以后也不会了……他是个疯子，他不死会一辈子纠缠你！你还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嘛！” “他是个疯子！”简隋英知道晏明绪现在并不稳定，于是缓缓的站住了脚步，站到一个距离他来说不会刺激到他的位置说道。“他确实疯了，他就是想死，而且想让你亲手杀了他！你别上了他的当！不能，至少不应该由你杀了他……” 下方的简隋林也听到了简隋英的声音，朝着拉着他的晏明绪露出了一个凄凄切切的笑容幽幽的说。“你看，我哥还是这么了解我……这下选择权要交给你了，你是想要我哥的自由呢？还是想要他？你杀了我，我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不对，他那么爱你，应该只会跟你有些隔阂吧，不过这样也够了，你还是能拥有他。放手，换一个我哥的自由，值得的。” “别听他的！晏明绪。”简隋英也在劝说道。“他想拿他的一个死换我一辈子记住他。他知道我不会动手，所以在逼你动手，自己爱人杀了自己弟弟，够刻骨铭心了吧，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你觉得这样我能真自由吗？” 晏明绪似乎听进去了些，面色露出了一些犹豫。简隋英继续说着。“你想想以后，他真的死了，我们的日子还能回到过去嘛。我该怎么面对你，你又该怎么面对我，两个人就算每天在一起，可没法再进行正常交流，就算我再看到漂亮的星星，看到明月高悬，可是我没法再分享给你了，孩童水果猫狗，人间繁华，都和你我无关，这样的日子你要吗！晏明绪，你从来不失约的，你让我数到100，我没有数完就就能兑现承诺。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你都不失约，为什么偏要在承诺未来这么大的事儿上失约呢！” “小简，你……你别说了。”晏明绪声音艰涩道，他低头看了一眼一脸绝望的简隋林，又转过身看向满眼悲愤的简隋英。也就是在这时候，简隋英突然举起了自己是手机按了三个数字，随后把手机举到晏明绪眼前恶狠狠的说道。“晏明绪，我现在报警，警察会立刻赶到。如果你还不放弃你那些危险的想法，警方会亲眼目睹你杀人，我也不会包庇你。” “你在逼我嘛。”晏明绪沉痛的问道。 “对，我就是在逼你，我要逼你给我们一个未来，我不想以后面对你都情不自禁的想这是个杀人犯。所以，你现在放弃那些危险想法还来得及，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可以吗？”简隋英手指颤抖着移动到拨号键，此时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我只逼你这一次，放弃吧，咱们回家，我答应领导要带你回家了，别让我也成为失信的人啊……你忍心嘛。” “我……”晏明绪到底是松动了，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简隋英见状立时按了那个拨号键，随后趁着晏明绪思索的空挡奔到阳台边上，与晏明绪一起同时抓住了简隋林的手臂，随后缓缓的把他往上拉。 “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是想要谁都救。”简隋林凄切的说。“放手吧，只要别忘了我就行。” “别TM放屁了。”简隋英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说别的，就你干那些混账事儿，我能忘了你？恨你还恨不过来呢。”简隋英边说边用力，同时也催促着晏明绪和他一起，晏明绪这时候才像反应过来一样，和简隋英一起把简隋林缓缓的拉了上来。也就是在这时候，简隋英才注意到，简隋林的手腕上，遍布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很多已经成为了再也抹不掉的疤。简隋英大惊失色，诧异的望向了跌坐在阳台边上的简隋林，可简隋林始终目光空洞的不发一言。 警察也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的，他们其实已经锁定了这一片区域，只不过还不确定简隋林到底在哪儿，现下一接到简隋英的电话，马上联络了附近的警方立刻锁定了简隋英的位置然后立刻赶到了现场，没成想，见到的居然是晏厅长和简隋英两个人把嫌犯丢在了阳台的一角。 警方也闹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先把简隋林铐住，随后尴尬的看了一眼晏明绪和简隋英不知道如何开口让这两个人也跟着去警局做个笔录。 就在这时，之前一言不发的简隋林突然有所动作，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试图挡住那些丑陋的伤疤，随后温和的朝警方一笑缓缓说道。“我拿我哥哥威胁晏厅长才让他过来的，其实我是想在他面前跳下去，然后栽赃他，没想到被我哥哥和伟岸的晏厅长发现了我的目的，把我救了。真不甘心啊。”简隋林说完，还朝简隋英眨了眨眼睛。简隋英明白，这是简隋林再给他递话儿，让他们等会儿去做笔录也按照这个说辞来说。 可简隋林为什么会为他们说话呢？简隋英又迷茫的看了简隋林一眼，简隋林似乎感受到简隋英的目光一般，苦笑了一声，低低的说。“哥，我早知道我这辈子都得不到你了……你骗我逃走的那天就知道了……我也想过，要不要放你过自己的生活。可惜，我控制不了自己。”简隋林说着向简隋英举起了他带着手铐的双手。“打断腿都不行，晏厅长应该看到地下室的那把轮椅了……那是……我自己坐的啊，可惜，只要我好了就忍不住想去看你。晏厅长说的对，只要我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没法控制我自己。所以还不如真死了……可惜啊，死都死不成，哥，你教过我的，犯了错得自己承担。我去还债了。”简隋林说完，便在警方的催促下和他们一起走了。 只剩下晏明绪和零零散散的几个警察在查看现场，直到简隋林从他面前消失，简隋英才似乎脱力了一般缓缓的倒了下去，还好晏明绪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简隋英似乎还有些迷茫，于是握紧了晏明绪的手臂咬压切齿的问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想了，小简。”晏明绪抱紧了简隋英低声安慰道。“别想了，这是他该得的。”可晏明绪心里也一阵涌上一阵绝望。简隋林被带走前来了这么一手，简隋英还能迈过这个坎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