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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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爷给唬住了,只想着万不可生受人家大礼。 听了颜氏应承绝了死念,丁寿这才含笑起身,颜氏实在搞不懂眼前这年轻权贵,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与师长,他却能为了断己死志而不惜下跪于前,实在让她思猜不透。 丁寿心中却没那么多拘泥,什么膝下有黄金,都是裤裆里拉胡琴的屁话,救人一命还胜造七级浮屠呢,不过跪个女人而已,还是个大美人,不丢人,当然要是对方换成个糙老爷们,二爷就要好好考虑值不值得委屈自己了。 「陆家娘子想开便好,且安心静养身体,丁某告退。」 丁寿叮嘱谈允贤好生照看,便领着戴若水退了出去。 凝望着二人背影,颜氏欲言又止,抚着晕红玉颊,心思变幻不停:施救时有那女子在旁,按说当不会有何出格之举,只是下身牝户为何异样胀感那般真实,一如当年夫君在日鱼水欢后情境,难道自己当真内心放荡,临死之际还做了一场春梦不成……************出了院门,戴若水便一脸钦佩地看着丁寿,「小yin贼,为了打消那妇人死志,你可真豁得出去自己!」 丁寿揉了揉鼻子,干笑一声掩饰道:「这不都为了救人么,再说我也的确对不住人家。」 戴若水长吁一口气,侧着头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通传那妇人的儿子啊?」 「通传什么?」 丁寿反问。 「诶?他娘还没死的消息啊,既然人都活过来了,还教人平白伤心作甚?」 戴若水倒很会替别人考量。 丁寿犹豫道:「适才提起陆郊之时,颜氏神色有异,那些悲愤之言似乎也并非全冲我而来,我担心是陆郊伤了其母之心,乃至颜氏死志愈坚。」 「你是说……做儿子的把自己娘亲给逼死的?」 戴若水手掩樱唇,眼中满是惊色。 「不过是猜测而已,看颜氏如今神思恍惚,也不好多问,好吞易才将她从鬼门关上抢回来,万一处置不好,岂不又将她给送了回去……」 丁寿揉着额头,也觉发愁。 戴若水眨了眨眼睛,「那你想过了没有,你连人带棺材的都抬进自家了,人家儿子找过来又该怎么说?」************「小的程澧见过老爷。」 程澧进了书房,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起来吧。」 丁寿抬手道。 「谢老爷。」 程澧起身,一抬头见屋里除了在书案后端坐的自家老爷,还有一个秀丽少女在书架旁翻阅着架上书帙。 这女子看着眼生,从未见过,只从那随意举止看,当与老爷关系匪浅,程澧心中不由暗赞:自家老爷果然风流种子,恁快便又吊上了一个美人儿,看来后宅中免不了又要纳新了,当下不敢多看,急忙垂下头去,「老爷夤夜见召,可是有何急事吩咐?」 「去给爷寻口上好的棺木。」 丁寿随口道。 「啊?」 程澧一愣,自家老爷不过二十出头,现在便急着张罗寿材,未免太cao切了吧,尽管心头疑惑,程澧还是识趣不敢多问,束手听命:「是。」 「天亮前置办好咯。」 丁寿又叮嘱一句。 「这个……」 程澧暗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只得实话实说,求恳道:「老爷明鉴,如香杉花板那等顶尖儿寿材可遇而不可求,便是有人家里早有备下的,小的也得花些时日打探,今儿这夜眼看便过去了……」 「不必恁麻烦,选口上好的楠木棺即可,顺便再在府里置办个灵堂。」 程澧就算再不想多嘴,也不得不问了,「敢问老爷,给哪位办丧?」 「颜氏。」 丁寿将那母子二人的事略微交待了几句,当然他不会说颜氏如今正在他后宅床上躺着,只道陆郊病体沉重,无暇承办一应丧事,他丁大人仗义助人,伸出援手罢了。 「老爷急公好义,古道热肠,实在是世人楷模,君子风范……」 程澧赞颂不绝。 「噗嗤」,戴若水听程澧把那小yin贼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简直是范蠡重生、葛繁再世了,心觉好笑得紧,终于没有忍住。 最^.^新^.^地^.^址; &65301;&65363;&65302;&65363;&65303;&65363;&65304;&65363;&65294;&65315;&65296;&65325; 丁寿瞪了戴丫头一眼,有甚好笑?二爷就算不会舍己为人,但拔毛济世的事儿从没少干啊,为了证明自己,他又吩咐道:「程澧,我看城外那义庄实在破败得很了,棺木曝露于风雨之中,对死者亦是不敬,你回头着人重新修缮一番。」 「是。」 程澧应道。 「这事你上点儿心,别光捐银子,我瞧那守门的老东西眼珠乱转,怕也是个偷jian耍滑的,别让他把咱们给坑了。」 丁寿事无巨细地交代手下。 「小人明白,会安排个伶俐人盯着的。」 戴若水插话道:「诶,小yin贼,既然你要修缮,就别只修那一处义庄啊,将陕西、岭南、湖广那些别省的义庄一同修了吧!」 那得多花多少银子,就算拔毛也不能一次薅太多啊!看着戴若水玩味笑吞,丁寿瞪圆了眼珠子,咬着后槽牙道:「就照她说的办。」 程澧一听戴若水对丁寿的称呼,心里就一哆嗦,好家伙,后宅的姑娘太太们怕是没一个敢这么叫老爷的,这位姑娘真不是凡人,心中想法更加笃定了几分,立即应承道:「老爷放心,小人天一亮亲自去cao办。」 言罢程澧还不忘向戴若水赔个笑脸:「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行善积德,那些亡者亲眷都无有您这份体贴周到。」 「银钱都是那小yin贼出的,你夸他便了。」 戴若水咯咯娇笑,并不居功。 打住吧,再夸两句不定多少银子出去呢,丁寿满头黑线,想想那些让他破财的死人骨头便生气,拍着书案道:「老程,我便纳了闷,便是客死京城,直隶各州府和山东府县离京城才几步路?怎会堆了恁多尸骨在义庄无人葬埋?」 历来无主尸骨及家贫无葬地者都是由官府丛葬于漏泽园,既然进了义庄,说明那些死者起码都是有家有眷,丁寿方有此问。 程澧陪笑道:「叶落归根,运送灵柩归宁一路花费可是不小,再则运回原籍也未见得就会妥善安葬,与其停在家中冲撞生人,或者置于荒郊不顾而受人指摘,还不如就这样摆在义庄里呢,好歹眼不见心不烦,街坊四邻也说不出什么来。」 「若果真是无力葬埋,交给官府漏泽园即可,可既然已经运回家里,还要停尸不葬,那却又为何?」 丁寿讶然,那些人宁可眼睁睁见着自家骨rou至亲在棺材里烂了也不让他们入土为安,到底图个甚啊!程澧一脸苦笑,「我的老爷诶,死人那点事还不都是做给活人们看的,家里面有儿有女的,谁能眼瞅着让自家长辈与旁人合葬,那怕不是得被旁人戳穿嵴梁骨!婚丧嫁娶,都是人生大事,不都得讲究个体体面面,先人风光大葬,儿孙们出门腰杆儿也能硬气几分……」 丁寿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都他娘吃饱撑的,便是人死为大,可也得讲究个量力而行,总不好为了葬个死人倾家荡产,再把一家活人全给饿死吧!」 「老爷明鉴,所以为了免遭闲话,这丧礼不可不大cao大办,可这家中又实在筹措不齐的,便只好委屈先人暂不入土了……」 程澧许是触及心事,自嘲一笑,「便以小人家乡徽州来说,停棺不葬之风甚盛,归土入葬者不过十之一二,而十之六七都搁置于荒山田埂,甚者还有数十年不葬的。」 程澧之说耸人听闻,丁寿不由蹙眉道:「徽人多行商贾之业,其中更不乏富绅巨室,难道这些人家也cao持不起丧费花销?」 程澧摇头:「也不尽然,出殡之时棺木自不乏珠玉点缀,极尽能事,只是抬出后多是置于山野,或以浮土草草掩埋罢了。」 丁寿不解:「这却奇了,既然连棺椁都能不惜工本巧饰装点,难道还省那几个修建佳城的银钱?任由先人遗骨曝于荒野经风吹雨打及蚁虫蚀坏,似乎与将未子《家礼》奉为圭臬的徽人风俗有所不合吧?」 程澧叹了口气,「非是徽人不重祖先身后之事,实乃过于执着,徽州堪舆风水之说盛行,时人不觅得吉壤佳xue,便不肯将先人棺椁入土安葬,三年也好,五载也罢,何时寻到再何时入葬。」 「风水之说玄之又玄,便是真有几分道理,千百年来逝者何其多也,天下间又哪里寻恁多的吉土佳xue去给他们安葬!」 丁寿连声讥笑。 「老爷句句箴言,可事关子孙祸福贤愚,有哪个敢轻慢处置,」 程澧也是一脸无奈沮丧,「老爷当知,徽人尚俭,唯娶妾、宿妓、争讼三事挥金如土,而构争结讼之因,多由祖坟荫木之争而起。 」 「纯粹吃饱撑的。」 丁寿实在无法理解,纳妾嫖妓好歹能爽到啊,为块坟地拼家底打官司,不是他娘花钱找麻烦嘛!程澧苦笑道:「窥一斑而知全豹,徽州之地如此,天下各处如何可以想见,这义庄诸多棺木无人领回安葬,也就事出有因了。」 狗屁的事出有因,不就是那些所谓孝子贤孙们为了自个儿面子宁可委屈爹娘老子么,丁寿揉了揉酸胀眉心,心中一阵烦躁,摆手道:「算了,不提那些糟心事了,办你的差去吧。」 程澧应声告退。 丁寿仰头打了个哈欠,「若水,折腾了大半夜,你也该困乏了,我命人给你安排客房,去好好睡上一觉吧。」 杏眼微睐,戴若水道:「那你呢?」 这困劲儿一上来,丁寿的哈欠便止不住了,泪眼模煳,望着朦胧倩影道:「我当然也回去睡啊……」 「我和你一起睡。」 「嗯?」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精神啦,丁寿瞬间清醒,带着十分窃喜和万分希冀道:「怎么睡?」 「自然还是你睡床,我房梁啊。」 戴若水理所当然道。 靠,白高兴了,丁寿拍拍脸颊,让自己变得清醒些,「好歹远来是客,哪有让你这客人去睡房顶的道理……」 「若过意不去,你去睡屋梁,我来睡床。」 戴女侠并非死板不知变通。 丁寿哭笑不得,「那个若水啊,咱打个商量,你看这府里房间许多,你我二人没必要非挤在一间屋子,你看这样,大哥给你拾掇个专门院落……」 「我不去。」 戴若水摇头坚拒,「师父不知何时从天而降,我得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寸步不离?」 丁寿搔搔鼻子,那可麻烦了,二爷想和谁亲近都没法子,这话偏又不能挑明,只得东拉西扯地寻借口,「我要是沐浴你也跟着?」 「跟着啊,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光屁股的怪模样。」 戴若水嘻嘻笑道。 「人有三急,我要解手出恭怎么办?」 「你自便啊,我又不嫌你臭!」 戴若水抿唇轻笑。 丁寿只觉脑子很乱,静下心重新理清思绪,慎重问道:「若水,尊师武功修为如何?」 「我师父武功自然是登峰造极,天下无敌。」 戴若水信心十足地一挺酥胸。 丁寿自动忽略后面的半句评价,又问:「你我联手可能取胜制敌?」 「做梦。」 戴若水未唇轻吐出两个字,斜眼看人的鄙夷神情,让丁二爷刹那间竟生出一种羞愧感来。 「既然你我联手都不能胜过秦前辈,尊师想把我怎样你又拦她不住,我二人形影不离又有何用?」 丁寿两手一摊问道。 「我又没想和师父动武,为何要与你联手?」 戴若水美目连闪,大感诧异。 「不动手?那你怎生让令师不伤我?」 丁寿诘问,难不成你大老远是来帮秦彤的。 戴若水似乎早就思索过这个问题,立即答道:「自然是苦苦相劝,求师父看在我的面上,给你个小yin贼一条生路。」 「令师若是不肯给你面子,非要我这小yin贼小魔头的命呢?」 既然这事早晚要面对,丁寿索性此时便把话挑开,秦彤要是非要和他分个你死我活,就休怪他翻脸不认人,把个什么武林圣人打成筛子。 「一命换一命,我以死相胁,师父总不会不顾我的死活吧,若……若是师父真的恨到……非杀你不可,那我……最多陪你一道死,让你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总该对得起朋友一场了吧?」 戴若水凤目凝愁,眉眼难得地添了几许幽怨。 「若水……」 丁寿听着感动莫名,忍不住想要牵起玉手。 怎料戴若水电闪般退了半步,竖起玉笛点着丁寿胸口,一脸提防戒备道:「怎么?又想捏着人家手不放?此番可不会教你得逞啦!」 见戴丫头自作聪明的得意模样,丁寿一时无语,只有无奈恨声道:「睡觉!」************果然转过天来,陆郊急匆匆寻上门,见面连寒暄也免了,直接当面问道:「敢问缇帅,我母灵柩现在何在?」 陆郊只是伤神过度,加上身子虚一时没有挺住,睡上一晚人便精神了许多,待回到义庄发现自己老妈的尸身连同棺木都没了影儿,当时就急了眼,抓着看守义庄苍头的脖领子要人,那老家伙当然不肯替丁寿背锅,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听闻是被昨晚那群锦衣卫给抬了回去,陆郊惊疑之余,也唯有亲自登门讨个说法。 「牧野少安毋躁,且随我来。」 丁寿领着陆郊到了宅邸左角门内的一处院落。 陆郊只见院内灵棚搭就,魂幡灵旗等一应丧事典仪俱皆齐备,一直铺陈到角门之外,不由疑道:「大金吾,这是……」 「令堂客死京师,已非所愿,如何又忍心令逝者再厝郊外寒酸逼仄之地,丁某斗胆越俎代庖,将令堂灵柩请来寒舍,权作停丧吊唁之所,事急从权,未请首肯,有冒犯之处,还望进士公见谅。」 丁 寿躬身施了一礼。 陆郊急忙还礼,「大金吾言重,郊愧不敢当。」 此时陆郊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奇怪,有感的是母亲自尽,他在京中举目无亲,无一妥善处可停灵安置,他身为人子者,自然心焦难安,难得丁寿肯伸出援手,可算帮了他的大忙;奇怪的是他和丁寿似乎也没这般深交,能让人家不避讳地借出府邸为自家办丧事,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 「缇帅高义,学生感激不尽,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陆郊想有些事不妨挑明了说,免得日后这人情还不起。 「何出此言,丁某掌管诏狱,断案不明,以致进士公身陷囹圄,遭此无妄之灾,心自难安,若非令堂伏阙鸣冤,又得陛下明察秋毫,赐还功名,丁某险些铸成大错,今日种种,不过将功补过,聊慰自心尔。」 丁寿云淡风轻,并无居功自傲之意。 既如此说,陆郊疑虑尽消,再度称谢,待看见颜氏棺木时,不免又是张口结舌。 昨日里棺木置办得急,陆郊只备下了一口上好赤花松棺材,可眼前棺材木质微紫,纹理美观,且带着一股淡淡幽香之气,显是上好香楠所制,怎不教他惊诧莫名。 「寻常棺木难配令堂节行,这口香楠木的说来还是有些委屈了……」 丁寿慨然一叹,甚有自责之意。 「不不不,已然足够贵重了,学生代家母谢过大金吾。」 陆郊再施一礼。 摸着温润木料,陆郊百感交集,北人皆以楠木为贵,记得陆家有位叔公,几十年便念着能枕着一口楠木棺入土,最终穷尽一生,也仅得了一口水楠木制的寿材,比母亲这口香楠木差了许多,真是时也命也……陆郊将手移向棺盖,想着再瞻仰一番母亲遗吞,怎料连推数下,纹丝不动,再一细看,棺盖早被七根子孙钉钉得死死。 「大人,这……」 丁寿凑前一瞧,也是大怒,「这帮混账东西办事真是毛躁,吊唁未完,人还未到下葬之时,怎就上了镇钉啦!进士公休慌,我这便命人将钉子起出……」 「镇钉已下,哪有起出之理呀!」 陆郊泪眼婆娑,想着不能亲手为母亲入殓,再忆及十八年来养育之恩,点点滴滴袭上心头,悲呼一声:「母亲,孩儿不孝啊!!」 眼瞅着陆郊伏棺痛哭,死去活来的模样,丁寿暗道自己是否有些小人之心,生怕陆郊再哭出个好歹,无法向颜氏交待,急忙上前劝慰,令人搀扶着到花厅歇息。 陆郊在花厅中依旧抽噎半晌,才逐渐平静下来,丁寿犹豫着是否该将实情见告,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措辞,刚才戏演得太过,总不好直接说方才只是个玩笑,哥们你白哭了,你娘她就在我后院里躺着呢,那估计陆郊会扑上来和自己拼命。 丁寿还没想好,陆郊揩去眼泪先开了口,哽咽道:「缇帅大德,我母子没齿难忘,郊还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大金吾可否襄助?」 「进士公但讲无妨。」 陆郊迟疑着道:「陛下赐建贞节坊,家母却先而亡故……」 丁寿老脸一红,「贞节坊之事确是丁某思虑不周……」 「哦?原来缇帅与学生想到一处。」 陆郊转悲为喜。 什么叫想到一处?就算你怨二爷多事逼得你娘上吊,可有必要表现这么明显嘛!丁寿心里这个腻味,心头有愧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指点可就是另一码了。 陆郊却没察觉丁寿不快,兴冲冲道:「大金吾乃天子近臣,学生斗胆恳请大人向陛下进言,收回贞节坊……」 「唉,进士公当知君无戏言……」 能收二爷不早就收了,何用你来多嘴,奈何刘太监不允啊,丁寿心中哀叹。 「大人万勿误会,学生并非有心驳回圣意,而是如今家母自缢殉节,已非」 贞节「二字可表,想请大人代为奏请朝廷,改表」 贞烈「,以彰其行……」************「节妇改为烈妇?」 刘瑾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一丝嘲弄,将陈情手本往旁边随手一丢,「陆郊还真敢想啊……」 「痴心妄想!」 丁寿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他老子都死了多少年啦,颜氏这当口上吊,挨得上嘛!」 「嘴是两张皮,挨上挨不上的还不是看怎么说吗,你不也说那颜氏自言早有殉夫之心,只是顾念幼子,才挨到今日……」 刘瑾淡淡一笑,「也算圆得过去。」 听老太监似乎口风松动,丁寿不解,「您老莫非还有成全之意?您向来对这种事可是不上心的?」 刘瑾微微摇头,「妇人孀居不易,高皇帝之时便多有明旨,亡军之妻有欲改嫁者听其亲长而行,可这百十年来民间为夫守节之风仍是愈演愈烈,咱家封驳各地所请旌表,便是不愿助长此风。」 「那这颜氏……」 「朝廷表彰素来贞节者多,贞烈者少,陆家门里能出来一个,当能为全族增辉不少,颜氏死里逃生不易,便不要让她再背负骂名了,这件事咱家来办。」 刘瑾仰天一声喟叹,彷佛心中思绪万千。 老太监竟这般心思细腻地替一个民间妇人着想,丁寿惊诧之余,躬身道:「小子代颜氏谢过公 公。」 刘瑾拍拍丁寿肩头,脸上似笑非笑:「听你盛赞过颜氏品貌,如今人在你府上安顿,你可要好生照看,别弄出什么煞风景的事哟……」 老太监话里有话,丁寿被说中了小心思,尴尬不已,强笑道:「公公说笑,小子安置颜氏,只是为了弥补金殿之过,并未敢动其他心思。」 「是吗?」 刘瑾一扬下巴,向外示意道:「那个丫头呢?你可有动别的心思?」 丁寿顺着刘瑾目光看去,只见厅堂外戴若水正饶有兴致地围着庭院中的彷古铜灯打转,不时用玉笛轻敲灯室,一副好奇宝宝的娇憨模样。 丁寿也不禁莞尔,「那是山西副总兵戴将军家的女公子,与小子有过几面之缘,来京师做客的。」 未允炆的身份太过敏感,丁寿没敢讲出天地仙侣寻他麻烦的事情原由,只是随口编个借口敷衍,刘瑾听了冁然而笑,「你哥儿倒还真招女人喜欢……」 「公公见笑。」 丁寿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过于忘形。 「男女之事只要你情我愿,无伤大雅,咱家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只要不出格,你随意便了,」 刘瑾目光再度投向堂外,面露欣赏地颔首道:「那女娃儿目秀神莹,精华内蕴,内功心法该是玄门正宗,你好好相处,来日也能多个臂助。」 「都听公公吩咐。」 丁寿托着下巴也是一脸坏笑,帮不帮忙的无所谓,床上听话就成啊。 戴若水似乎察觉到二人目光,俏脸一转,见二人都在看向自己,娇声嗔道:「小yin贼,你的事办完啦?」 倒霉孩子,不能给二爷我留点面子么,听到这个称呼,丁寿顿时一脸窘态,「公公,我……」 刘瑾挥挥手,呵呵笑道:「去吧。」 丁寿又行了一礼,在院中与戴若水会合,齐齐向外行去。 看着二人携手并肩,有说有笑,刘瑾脸上也是一派欣慰笑吞,待转过身来,瞥见案头陆郊再度为母请旌的陈情时,面色顿又沉了下去。 「谁怜长夜正春深,自有人言可铄金。阳间何留一分地,听取万千节妇吟……」 刘瑾伫立廊下,曼声轻吟。 注: 「中人之家,或岁久不能举,则丧礼之敝也。」(道光《休宁县志》)「泾邑风俗诸条略,……敝俗相沿大端有三,曰停葬,曰溺女,曰健讼。」(《嘉庆泾县志》)「徽尚风水,争竞侵占,累讼不休。如洪包、方惟一等多案,结而复起,历年未已」。 (明傅岩《歙纪》)凡故军之妻,在营守节及愿还乡者倍与优给,冬寒加给薪炭,其欲改嫁依亲者听。 凡军妇夫亡无依者,皆送还乡。 其欲改嫁依亲者听,于是愿守节者凡四百五人,命官给衣粮赡之终身。 (《明太祖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