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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大听说过潼关这刀关门四百多年的往事,忍不住侧耳倾听。老秦也是觉得自己年纪越大话越多,平时摒着不肯跟小辈多说,但真要是有人愿意听,他也能从东汉扯到北魏,如数家珍。他以前听说过修,绝不是如今的沉默寡言。而知晓了那一场宫变,他也很难说去评判什么。年轻人识人不清是常有的事,只是他身在皇家,就会为自己年轻的疏忽付出更惨烈的代价吧。或许是因为他不肯说话,默默倾听,偶尔发问,使得老秦话更多了起来。说着说着,谈起桓温伐秦,不克后还自潼关的事情,也渐渐累了,一双手过来似乎很笨拙的给他敲了敲腿。修道:“秦师若累了,便歇下吧。明日进了城,可以到时候再说。”老秦脸上露出几分很微妙的神情。刚带他出长安的时候,他不止不会自己穿衣服穿鞋子,甚至连半点该有的常识也没有。老秦也觉得,或许他或许会忍受不了十几日洗不了一次澡,睡在草席上跳蚤丛生,野外啃几口干粮喝口河水就勉强果腹的日子。然而他虽然也因此生病、胃痛甚至闹出不少的笑话,却仍然跟着向北绕着办事后,走到了潼关。去年还是太子的人,如今居然一身布衣,穿着草鞋住着窝棚,甚至还来给他揉腿……而修在一旁蜷在草席上,也因为疲惫而闭上了眼睛。曾经在宫内,只要一闭眼,他想到的便是阿耶临死前朝他伸手呼喊的样子,便是踏过绣龙锦被的靴子,以及那一场灼烧的他无处可逃的大火。但如今,那些事情似乎开始渐渐隐进了梦的深处。伴随着黄河的轰鸣水声,外头道路上传来的说话声,似乎一场春雨也在悄悄降临了潼关,雨水敲打在草棚上,使得空气变得冰凉而湿润,火烛跟着雨滴的节奏而跳动。他闭着眼睛没有睡着,想起离开长安城前,泽回京后一家人的那次团聚。打扮素朴的阿娘淌出眼泪来,牵过离产期不远的刁琢说话。而泽面上曾经求死的神情消失不见,纵然是坐着由下人手抬的软轿才登上殿内,但他仍然笑着与他说话。眼睛里几乎见不到当年在朝堂上不安茫然的神色,却仍然有当年的温和耐性。他那一身值得称赞的气度还在,修至今觉得他身上还有着帝国太子的模样。一家人坐在偏殿内说话时,泽想请殷胥也来一并用晚饭,殷胥却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或许他觉得这是一场家宴,他是那个外人,何必凑来。胥一个人去了观云殿内。记忆中的每个细节好似都能复刻出来,他就算躺在潼关外,也能记得阿娘面上舒展的细纹,记得泽聊起刁琢的才能,聊起宣州的那一场战事,记得刁琢抚着肚子,依靠着泽,面上温柔的笑意。而就在那日之后,他准备离开长安城前,阿娘却从房间内抱来了一个小盒。她面色犹疑,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说,但仍然坐到了他床边,打开了那盒子。里头是厚厚一沓信封,修愣了愣,伸手翻了翻,从底下到最上头一封,全都是他写过的……以为寄给舒窈的信件。在他做太子最无所适从的那段时间,他曾经也不管是不是会对她造成困扰,疯狂的一封封写信给她,不论大事小事都写进去,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信。下人总说寄出去了,原来都……林怜坐在床边低声道:“我看过第一封,往后的便没有看过了。对不起,阿娘——”修合上了盒子,道:“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本来就不该给她写信,她都已经去了建康,或许也已经觅了郑、王两家的郎君。”林怜手指抚摸过那盒面:“或许我不该告诉你的,但我只是……有些事情瞒不了一辈子,她从来没收到过你的信,这是事实。”他顿了顿,倒回床上:“幸好她没有收到过信,否则我现在这样,怎么能去见她。”修偏头笑道:“这样也很好,那段时间信里可能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可能读起来会觉得我这个人已经变得奇怪,变成了个疯狂嫉妒的人。幸好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阿娘你说,她身在建康那么远应该不知道大火的事情吧。”林怜摇了摇头。修笑了:“那就好,那她肯定觉得我还跟当年一模一样。”对、在她心里,他一定还是当初那个给她扇子的人。记得的还是当初游船上,他做过的那些傻事。忽然有一双手推了推他肩膀,修一下子从迷迷蒙蒙的睡梦中惊醒起来,转头望去,阿穿跪在席边:“你忘了要涂药了么!”外头雨已经下的很大了,不断随着风灌进棚内来。修这才撑着身子起来,道:“我可以自己涂的。”阿穿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的跟我愿意帮你似的,你看不清自己脸上的,也够不到后背上的吧。转过来坐好,我已经洗过手啦。”柳娘把涂药这个事儿拜托给她,她本来是满心不愿意的,后来看着修身上几处烧伤根本够不到,涂药的时候实在是可怜兮兮的。她想着崔三郎也算是修的伴读,她这也算是帮崔三郎的人情了。以后要说给三郎听,要他好好夸夸她才行。阿穿帮他把布条解开道:“你真的不该这样继续裹着这玩意儿了,对你的伤疤不好。”修似乎还在回味着梦中的什么,下巴放在膝盖上愣神。阿穿气得摁了摁他伤口:“喂,师父给你说话你都不听啊!”修吃痛倒吸一口冷气:“没有没有,我想事情去了。”阿穿这才昂了昂下巴,手指蹭过他被烧伤的耳垂,修缩了缩脖子,她拍了一把他后背,要他别乱动。她道:“上次教你练刀,你练的如何了!”修连忙道:“我有练,但是感觉太难了。”阿穿:“你果然是个花架子,宫里那些师父都教了你一些什么呀,你也就是马术好些。我一个人就能打死八个你!”修点头:“阿穿师父很厉害的。”阿穿得意。她自然不会说是老秦不想教殷家人,又看着修实在想学武,便将一套刀法先授给阿穿,再让阿穿去教他,如此这般自欺欺人。她道:“你知道师父厉害就成,哼,我在道上走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学三字经呢!”旁边一圈人都没睡着,听见阿穿在哪儿胡吹脚踏西域南北道,拳打山东各流派的事迹,憋笑憋得都快弓在席子上抽搐了。偏生修不辨真假,被忽悠的一愣一愣,满脸敬佩,连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