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08
孩子零用一事上素来抠门,李茂茂在一群一掷千金的纨绔中生存至今很不容易哪!李茂茂收好钱:“食盒我明天来拿,放在门口就行了,反正许侍郎也没有经常锁门的习惯。”他压低声音故意说:“他好穷,贼都不高兴偷他。”“小孩子话这么多做甚么?”“奇怪十七叔为甚么和他好啊!”李茂茂一张白皙青春的脸冻得通红,搓了搓手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家一个叔叔曾经为此吃过苦头,我不会那么坏的!”他深吸一口气,捡起伞,大义凌然地出了门。王夫南将门关上,拎了食盒回到屋内,赶紧关好门,将风雪都挡在了外面。许稷挂好大氅生了暖炉,迅速收拾了窗边的小案,王夫南便很是自然地摆好饭菜碗筷。热汤热饭,在这寒冷雪夜里显得格外珍贵。许稷什么话都没有说,对窗坐下来,埋头吃饭。她近乎一天没有进食,空荡荡的胃腹得到慰藉,似乎能恢复一些精气神。她将满满一碗汤喝完,头也不抬,问旁边同样对窗坐着的王夫南:“为何支使李茂茂去买饭?”“他自称缺钱,非要代跑一趟。”“你与他很熟吗?”“世家之间的往来,算熟悉。”王夫南说着停下筷子,“他是你表侄。”许稷捧着仍有余温的碗,看着窗户道:“我知道。”起初一直想不起来何时听过这个名字,见了李国老之后才豁然想起她与李茂茂的这一层血亲关系。说起来,她母亲那边的家族仍然昌盛,其实她还有一群亲戚,但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她收起这些和自己过不去的想法,招呼也不打,搬过王夫南面前还未喝的汤,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王夫南安安静静看她,随手递了帕子过去。“今日刚回京吗?”、“是。”、“回过家了吗?”、“回了家再来的。”、“家里人都还好吗?”、“很好。”、“你呢?”、“如你所见。”王夫南顿了顿,又问她:“之前的信收到了吗?”“收到了。”就这样吗?好平淡的反应也……他可是说不想做秋晨之露了,不能给点更热烈的反应吗?他还沉浸其中,没料许稷却已经转移了话题:“河南盐铁使孙波被抄的家财收在哪了?”王夫南陡回神:“在叶子祯手里,近日会想办法运回京。”“你让他回京不是为难他吗?”王夫南言简意赅:“没有其他人可信任。”许稷微蹙了蹙眉。长安对叶子祯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好地方,她本心里是不大希望他回来的。“你下一步计划是盐铁司吗?”许稷将手中的碗转了半圈:“没错,盐铁司如今是一群窝囊废,只会干等着被人抢掠。我不抢,会有阉党去抢。这样一块rou我不可能让给阉党。”直白、野心勃勃,是她一贯的集权作风。放到地方做了这么多年事,最容易惯出来的毛病就是集权。地方远离朝廷核心,只要不出格不谋逆,想怎么改怎么做都可以,但一旦回到中央,就面临处处受制的局面,要突破这局面,温和派是毫无作为的,必须强硬、铁腕,不惧流血。仕途本身就是血淋淋的,没有干净的路可以走。想通这一点,她确实没什么好怕。许稷上身前倾推开一点窗,只一丝缝隙,风雪就拼命往房内涌。天气愈发恶劣了,也不知这雪何时会停下来。——*——*——*——*——平康坊南曲暗巷里,雪被夜风卷成团,呜呜直响,楼上漫长的琵琶曲叮叮咚咚终于到收尾,并不悦耳的女伎歌声也哀哀怨怨低了下去。然而兵器碰撞声却不止。冷硬金属与深夜风雪相遇,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与一群听命行事的铁甲禁军对阵,孤身一人奋力厮杀,一招一式都使尽全身解数,温热的血珠飞溅,融了冰雪,霎时又冷。“有人举告中尉勾结魏王妄图作乱,只命某等带中尉回去审问,并无杀害中尉之心,所以中尉莫要再杀了!同某等回去自有转圜余地,说不定还不会死。”有人在一旁劝说,但杨中尉已杀红了眼,分明听不进去了。所谓的转圜余地,不过是罢为平民流放边疆!他才不要那样可怜兮兮凄凄惨惨地活着。这群人想设计他很久了罢!马承元那个王八蛋,只会摄君敛财危害社稷!等着吧,倘他早死了,做了鬼也不会放过那jian佞!他忿忿杀,忿忿想,臂膀却忽遭人砍了一刀。他陡皱眉,瞬时杀得更狠。对方将领见他不听劝,抿唇摇了摇头,忽抬手做了个手势,东西两边即有更多禁军涌来。铁链声哗啦啦响动,平康坊里的歌舞声霎时间似乎全都停了。前后铁链浩浩荡荡袭来,拦住他又迅速交错,将他死死锁住。杨中尉何惧此,竟是仰天大笑,几将眼泪都笑了出来。他笑着笑着忽明白之前为何会有那么多回忆涌来,原是大限将至哪!雪扑了他一头一脸,象征着军人的红色抹额却未被吹散,反而格外鲜丽。诶,许多想做的事都做不成啦,河北也终于不用再反反复复去打了。他长叹一声,止住笑道:“我岂能死于尔等竖子之手,真是可笑!”言罢举起刀,在那禁军将领“拦住他”的令中,干脆利落地将刀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雪愈发大,中和殿外几乎要被淹掉,小皇帝守在晃动的烛火前发抖。“马常侍,杨中尉虽然凶了点,但是、但是朕觉得他是个好人呢……”“陛下,杨中尉可是勾结魏王要夺位呢。”小皇帝慢悠悠转过头,看了一眼淡淡微笑的马承元,又将头缩回去,将手指朝那火苗伸过去,试图去碰,最终却被烫得低呼了一声。他好没用。——*——*——*——*——务本坊小宅内,许稷关了窗。王夫南仍坐在她旁边,过了好久,终于开口道:“我要走了。”许稷低着头。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许稷仍低着头,似在努力做出取舍。王夫南伸过手,搭住她双肩,将她身子扳正,最后郑重说道:“我要走了。”许稷霍地抬头,面上一本正经,气息沉稳有力:“今日被李茂茂撞见,我无所谓,你要紧吗?”王夫南盯住她的黑眸,那里面是他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