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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皇帝想封她为妃时,朝中上下骂声一片,这几天大伙眼睛都盯着废后一事,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小方已经作为一名低等妃嫔住进了后宫之中。要不是吴桂花教给李英娥那个法子,她现在已经调到小方身边做了她的大宫女。凤宣宫也好,宫人斜也好,宫里的女人们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一刻翻覆。出路口时,吴桂花往西边风荷苑大门口看了眼:果然如她所料,对面的岗哨已经消失,废后宫室那样严密的安保果然不是常态。不过,听到院子里尖细的喝斥声,她心中明了:大约是内廷中派来监管废后的太监已经到位,也不知这位前皇后能不能在这些以往她看都不屑看一眼的下奴们手中撑下去。西掖廷其实是有一些废妃的,吴桂花听人说过,那些被派来看管这些昔日高高在上主子们的太监宫女们,由于前程锁在她们身上,无法调任,无法升迁,出于对这些“过过好日子”的前主子们微妙的嫉妒,对她们都相当恶劣。甚至有很多人以折磨她们为乐,更有甚者还衍生出了不少说都说不出来的肮脏癖好。吴桂花摇摇头,这宫里下作的地方多了去了。她只是个最底层的小宫女,即使听过一耳朵,也做不了什么,但刘喜妹和她的姐妹们实实在在地帮助了她,她绝不能忘恩负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大过天,无论如何,只要对改善她们的处境有帮助,希望再难再渺茫,她也要试一试。大约是皇后被废,宫中大清洗仍在持续的原因,吴桂花从重华宫到东掖廷的这一路走得相当不平静。盘查比平时多了一倍不说,有一回吴桂花还看到一群穿黑衣的太监只因为有个人从旁边过瞄了他一眼,就说他像刺客,要把他抓回去甄别。那太监最后连腰带上坠的银三事都献了出来,才被放走。吴桂花认得这些穿着黑皮,戴无翅纱帽的太监,这是宫里最臭名昭著,号称死人都能刮出油的内卫。他们在她穿越过来的第二天,曾经押着刘太监回来过一趟,搜走了她房间里所有看上去值点钱的东西。不过这些人一般只在犯了错的妃嫔和宫人面前出现,平时缩在东掖廷的某个院子,或是宫外的据点,一般人并不能见到。现在连这样的内廷密探都能光明正大走在皇城的宫道上,皇宫的天,看来变得比她想象得还多。到了东掖廷,已是午时。吃饭的时间,秦司薄一如既往地不知所踪,就连梅雪也不在她时常待的排房中处理公文,问过其他人,又是去后边的库房去了。秦司薄这个职位负责宫中赏赐文薄出纳登记,看起来是个闲差,可在这种多事之秋,即使是她这里,也肯定会受到冲击。吴桂花不着急,她本来就不是来找她们俩的,甚至替顾大姑带话的事,她都暂时放下了。她跟门房说了两句好话,把带来的“土特产”放下一部分,掉头去了御膳监。这段时间她往来东掖廷也不是白给的,除了秦司薄和严掌案,很是发展出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她现在去找的,就是她在御膳监认识的几位朋友。御膳监和将作监作为内廷中的技术部门,跟其他部门最大的不同是,他们各自都有一批来自民间的领域高手挑大梁。将作监在东掖廷最外围先不说,而御膳监,这一批人在内廷之中做事,却又游离在内廷权力体系之外,对于很多事情就没有其他人那样忌讳。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的嘴没有那么紧。吴桂花转了一圈,带来的小零食小玩意分出去大半,想知道的事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皇后被废之后,本来在新的六宫之中选出之前,该由资历最老,时常帮皇后打理内宫的德妃暂摄六宫庶务,但德妃以自己能力不足为由,推选了裕妃和林妃共同管理。德妃这么做本来很聪明,她以前帮助皇后打理内宫,是有皇后名正言顺地顶在前面,现在皇后倒下,这么大的权力真空,德妃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妃怎么可能吃得下?皇后是大皇子生母,大皇子地位岌岌可危,她干脆拉上二四两位皇子的生母,摆出谁也不帮,谁也不落的态度,先把事情定下来。但前日刚划分管辖范围,林妃手下就出了事。裕妃趁机发难,却被德妃查出,林妃出的纰露似乎跟裕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目前管事的三妃出现了不小的矛盾,现在各自为政,连累得底下人被这几个主子一会儿一个命令弄得晕头转向。除此之外,吴桂花还意外打听到,秦司薄之所以现在还在库房劳累,就是被林妃的事牵连到的。三妃划分权属时,因为四司二十四局并不是完全隶属于后宫,有相当一部分是直属于皇帝内府,权力索性粗略分为三部分,德妃负责庶务人员调配,裕妃手掌财权,林妃则负责的是库房。裕妃一拿到账册就来跟林妃做盘点交接,结果交接之时,裕妃的人发现林妃的人夹带了东西,被当场拿获,要她交出人法办。秦司薄为什么会被牵扯进去?因为林妃的人犯案地点就在她负责的库房,她有失职之嫌。如果这次处理不好,她说不定好不容易在皇宫奋斗来的地位就会从此断送!德妃虽说站在林妃这边,但诬陷这种事,只要不是当场拿住,谁又能真正说清?反正裕妃傻了才肯承认她在这件事里做过什么手脚。就在吴桂花在东掖廷四处打听消息的时候,尚宫局里,正在进行一场对话。“再过两天,就是放饷的时间,若是宫务再迟迟不决,只怕要生出乱子。”说话的紫衣宫娥厚厚的髻发上簪着一个巴掌大的银丝纱帽,银丝纱帽正是六大尚宫宫令的官帽形制。而她劝说的对象——那位同样着紫衣,却簪着整个皇宫大内唯一一只金丝纱帽的老妇坐在宽大的官帽椅上垂目不语。“宫正大人,也就是您才能劝劝德妃娘娘,您真的就打算这么看下去吗?”那位宫令见她久久不语,不由急燥起来。“袁宫令太高看我了,我便是在宫中待了些年月,也只是个奴才,又怎敢左右娘娘们的心思?”王宫正缓缓开口。袁宫令劝说许久,终于失去耐性,闻言拂袖而出:“王四林,就算你是宫正又怎样?若是看不清风向,迟早晚跌死在风浪中,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吴桂花一圈转完,回到了尚宫局,在门口差点跟一名满脸怒色的紫衣宫人相撞。她吓了一跳,这宫里能穿紫衣服的,可没几个!好在这人似乎没心思跟她为难,连眼风都没扫她一眼,不一会儿便走不见了。她转进尚宫局大门,看见秦司薄值房的门虚掩着,无心打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桂花,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