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馆内叙话
一天清晨，一青衣客带着一个顶上毛发不齐的小童子缓步慢行至宝芝林所在大街街头，大老远就听到有声音从宝芝林内传来。 “傲气面对万重浪，呼 热血像那红日光，哈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呼哈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歌声气势恢宏，听到这声音，这青衣人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跑调了呀！”面上满是调笑之色。 随后不急不缓的迈步走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片刻后，青衣人抬头看了看写着宝芝林三个大字的匾额，脸上露出几分追忆的神色，耳边持续的传来气势恢宏的大合唱，青衣人在门口顿了顿，自嘲般的笑了两声，大步迈进了门槛，那小童自然是步步紧跟也随着他一同进入了宝芝林。 宝芝林的院子大了不少，数十壮汉正在cao练，那歌声自然也是从他们的口中穿出。 青衣人定睛一看，发现带着这些壮汉cao练的居然是猪rou荣，而且正是以他为首唱歌，不由得打趣道“猪rou荣，新鲜的猪头rou多少钱？” 猪rou荣头也不回的说“还没宰，晚点才有的卖，你要我给你留着，一会……” 说着说着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的人越看越面熟，不由得一滞“你……好面熟啊！” 青衣人眼前一亮，没想到三年不见，猪rou荣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刚刚准备开口。 就听到猪rou荣说道“昨天不是买了猪头rou吗？怎么今天还要，干嘛这么着急，都追到这来了！” 青衣人脸色一僵，低头一看身边的小孩子正捂着嘴偷笑，只得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找黄师傅，麻烦你通传一声，就说是故人来访。” 闻言猪rou荣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人，却见他一袭青衣清清爽爽，面如冠玉，剑眉星瞳，只是眉间似乎有一丝化不开的忧愁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头顶居然不是卤蛋模样，而是全全本本的三千青丝，随意的挽在身后，结合着熟悉的面孔，猪rou荣尘封的记忆终于一下子被激起。 这三年来无数次听到的那个名字此刻就在嘴边，哆里哆嗦了半天，猪rou荣终于喊出来了“师傅！杨大侠回来了！” 猪rou荣的大嗓门这下子情绪激动完全没有控制，直把近在咫尺的青衣人，不对，杨晨风震的连连后退。 后面cao练的民团一听猪rou荣的话，一个个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练习，阵型也乱了，全都凑上前来想要一睹杨大侠的真容。 说起来其实有不少民团是见过杨晨风的，那一次在两广提督面前的一番话，让不少人记住了他，只是隔了三年，而杨晨风又闯出这么大的名头，大家才会表现的这么夸张。 猪rou荣倒是一下子缓过神来，看到这些民团涌了过来，把自己三百斤的身子顶了上去，口中大喊“都给我回去继续练武，继续练。” 可惜此时都没人听他的话，依旧是向前冲去，直冲的猪rou荣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脚。 杨晨风摇了摇头，伸手抓住自己带来的孩子，足尖轻点，使了个巧劲，身子一翻已经越过了众民团径直来到中门，刚巧黄飞鸿也闻声而来。 黄飞鸿见到杨晨风自然是喜不胜收，听到猪rou荣的声音之时还有些许怀疑，但是还是直接的快步出了内堂，如今虽然还没见到正脸，但是这一手轻功已经是当世少有，再结合猪rou荣的话，当下就确定是三年前远走的杨晨风。 只见黄师傅满脸喜色几乎压抑不住，上前两步双手放在杨晨风的肩膀之上，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那些民团见到黄飞鸿自然是不敢放肆，虽然黄飞鸿并未出言训斥，但是他们一个个既然见到黄飞鸿了也只好老老实实的继续在猪rou荣的呼喝下cao练。 二人寒暄一阵，黄飞鸿便拉着杨晨风的手走进院子，双双落座小孩也随着一块进了后院。 黄飞鸿说道“你这一走就是三年啊！变化太大了，就连头发也……” 杨晨风只是笑了笑说道“这也只是还我汉人衣冠罢了。”但是心中说道“还好通用时装效果好，可以变来变去，头发肤色都能改变，否则我这三年来，未必能够平平安安到今天啊！” 接着又想到自己刚开始被通缉的那几次变换衣衫以及发型样式逃避追兵甚至扮女人，为此可没少被系统嘲笑，此时回想起来，居然也算是逃亡生涯里面难得的幸福回忆了。 黄飞鸿看到眼前的杨晨风虽然相貌变化不大，但是气质却有了极大的转变，如果说以前的杨晨风就像是一个读了几年书的邻家大男孩，还有当初面对提督的热血愤慨，而现在身上则多了好几分生人勿进的冷漠。 不过想想倒也释然，毕竟以前的他可担当不起萧萧夜雨无情剑这个偌大的名头。有些变化实属正常。 倒是黄飞鸿自己，想到自己还顶着清廷的阴阳头，居然罕见的升起了几分愧疚，毕竟他宝芝林家大业大，他也有亲人家属，不同于杨晨风的孑然一身，黄飞鸿自然不能做到杨晨风这样洒脱。 看到气氛陷入尴尬，一旁的十三姨端来两碗清茶，说道“你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飞鸿可是经常念叨你呢，一路过来，想必是舟车劳累，喝碗茶！对了，不知你身边的这位？” 杨晨风结果茶碗道了声谢。 笑了一声，说道“这是我收留的孩子，我去年在恭亲王哪去的时候，他差点就被开瓢，头发都刮了，我晚来一步就开刀，也就是这个原因头发到现在还没长齐，他的父母也已经不在了，实在是无处可去，我见他与我也算是有缘，就收留了他，他只记得自己姓熊，我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熊文创，只可惜他实在是太小了，带着他奔波我自是无碍，但是于他身体无益，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要是弄坏了根基可不好。” 一边的熊文创奶声奶气的说道“师傅没事的，我就是愿意跟着你，我不怕。” 黄飞鸿见他年纪虽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身上有些风霜痕迹，但是眼神却闪闪发光，显然是个心智坚定的孩子，知道他跟着杨晨风怕是吃过不少苦头，已经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一边的十三姨本来就喜欢这个长得可爱的孩子，现在听到这孩子的身世凄苦，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母性光辉，忙走上前来爱怜的抚摸着熊文创尚未长齐的头发。 熊文创年纪不大，但是跟着杨晨风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吃过苦，倒也有几分早慧的意思，面对陌生人也不怕，只是被十三姨摸的有些不习惯，拿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带自己过来的杨晨风。 黄飞鸿已经大致知道了杨晨风所为何事便问道“那你这次来是为了？” 杨晨风将手头的茶杯放下，点点头，说道“我想把他留在你这，做个徒弟，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一边的小熊已经是眼眶发红，但是忍住不哭出声，只是问道“师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累赘，不想要我了。”其实他早就看出来杨晨风的意思，杨晨风在路上也隐晦的提到过，但是此刻真要他面对与自己如师如父的杨晨风分开，他哪里受得了，只是现在还暂时压抑自己的情绪罢了。 杨晨风无奈的摇了摇头把熊文创揽到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刮着他的鼻子说道“我给你取名字叫做熊文创是为什么呀？” 熊文创十分惬意的倒在杨晨风的怀里，听到师傅问自己问题，带着哭腔的答道“师傅你说学武救不了中国人，唯有文化才能给现在的人民注入血性，这才是救国救民的方法，您希望我以为能够起到这个作用。可是我还是更想和你学武啊！” “是啊，师傅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可是你这样跟着我东奔西走，到处躲避追杀与通缉，你那有时间慢慢学习啊！我们自己的文化，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化，最强盛的文明！只是有些东西被我们自己丢掉了，以后我们都会找回来的。”杨晨风如是说道 “现在我们暂时落后别人是因为清廷闭关锁国，禁锢我们汉人的思想，所以我们暂时落在了后面，只要我们这些先进的人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去学，我们很快就能追上别人，甚至超过，这些东西是武学给不了你的，一介武夫不过能呈匹夫之勇，我的功夫也算得上是不错了，可是我能救一个你，却救不了千千万万个你，孩子啊，留在黄师傅这，黄师傅他学究天人，思想超脱，武功也是当世少有，难得的是他仁心仁德心怀天下，乃是一代宗师气概，你要学，就学他！我不过只是一个有三分血性的莽撞汉子，没什么值得你学的。” 小熊文创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是懂事的他也明白自己跟着自己师傅，确实是累赘，也就忍住了自己的泪水，杨晨风挥手让他和十三姨下去玩耍。 转过头来杨晨风与黄飞鸿继续聊到这三年来的变化，一旁的黄飞鸿也不多说什么，他知道杨晨风有很多话要说。 这一天，杨晨风与黄飞鸿聊了很久，杨晨风说道自己一开始只想做个侠名远扬的大盗，谁知道劫富济贫根本没用，取其财富却让官员更加肆无忌惮的大肆敛财，受苦的百姓更加苦不堪言。 无奈之下只得举起屠刀，偷东西还不打紧，当他开始杀人了，清廷的通缉力度大大增加，外面兵荒马乱，响马贼寇什么义和团，什么红刀会，乱七八糟一大堆，这可让初出茅庐的杨晨风吃了大亏，好几次没被朝廷抓住，却差点载到了这些马贼的手上。 这三年见惯了大风大浪，百姓的困苦与麻木，杨晨风有时候也怀疑自己，这样的杀戮到底有没有意义，可是他的名声在外，那些官吏不敢做的太过分，竟然渐渐的也初见成效，这个杀人无数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却被那么多的百姓立了生祠牌位放在家里。 尽管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这些活下来的百姓是真的呀！哪怕只是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好那么一点点，杨晨风也觉得很值得。 他也不是那种为了别人放弃自己性命的圣母，只是心里觉得能够做些什么，这心头的热血，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也曾几度差点因为百姓做自己的把柄，还记得是在陕西吧，那个知府以百姓的命来要挟自己，若不束手就擒就杀光平民，杨晨风差一点就给道德绑架了觉得极为棘手，好在及时醒悟过来，若是今日为此束手就擒，这些百姓也还是任人鱼rou，而他杨晨风的名字以后再也起不到威慑作用。 这三年他杀人，也救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心慈手软的小青年了，虽说心中还是不忍，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 所以他老是觉得自己当不起大侠的名头，也不希望因为别人称呼自己大侠就做大侠的事情，他只是一个为求心安有些许能力，在这乱世之中飘荡的普通人。 中二青年可以迎难而上，但却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果可以，他宁愿天下人都能做大侠，他这个杨大侠早点退休。 三年来，这些心里话一直没人倾听，熊文创又太小况且师傅怎么能在徒弟面前露怯，现如今终于能够一吐为快，算是说了个痛快。 一顿叙话，已经是从早上说道将近黄昏，两人都没有吃饭，期间黄飞鸿虽然对杨晨风的某些做法并不认可，但是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却发现如果是自己在这个位置，也未必能够做的多好，只是默然。 眼见天色渐晚，杨晨风忽的玩笑般说道“不知黄师傅是否愿意，见见我这段时间的进展。” 黄飞鸿一愣，笑了两声，还没开口，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大喊。 “今天让俺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杨大侠，到底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