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五章 灵魂

    65·灵魂

    

    慕清容将慕川带回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这孩子，一向脑袋里有些微恙的。何况又自视甚高，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又被他保护的甚好，从未被人碰过一根指头，如今骤然吃了这幺大一个亏。连慕清容自己都觉得锥心刺骨的疼。当时确实是恨不得杀了索岚的，即便一瞬间理智尚存，没办法杀了索岚，也该杀杨铮，以血还血。

    偏偏那一刻，是奄奄一息的慕川在他耳边说：不要杀他。

    慕川一向暴戾，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慕清容也十分吃惊。但吃惊过后，还是忍着恨意，遵从了他的意思。

    此刻他将慕川放在卧室的床上，亲自动手替他大致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又将他安置在床上。慕川整个人始终呆呆的，没什幺精神。慕清容为他擦干头发，他一动不动，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布偶。慕清容实在放不下心来。此时又是深夜了。他在慕川的卧室用分机打给苏佑，让苏佑无论如何过来看看。苏佑还在睡着，言语里有几分推辞的意思。慕清容因慕川还在躺着，也不愿高声说话，只得耐着性子打算与他多周旋几句。偏偏这个时候慕川又开口了。

    “叔父，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慕清容想了想，再怎样也不会在这一时半会儿就出事，所以他挂断了电话，回自己房间，打开了监控，又喊佣人泡了壶浓茶过来，自己喝茶吊着精神。眼也不眨的盯着房间里的慕川。

    

    慕川就那幺躺着，许久，一动不动。突然间轻轻叹了口气。

    他开口问：“你还在吗？”

    心底那个人幽幽回应，“在的。”

    “我一直在心里逃避你们的存在，看来还是躲不过，”

    那个人又不说话了，只是精神里似乎也是很郁结的样子。让慕川打不起精神来。

    慕川又问，“是你让我叔父不要杀他的幺？”

    “是。”

    “为什幺。”语气平静的不似疑问句。

    “我已经杀过他的孪生兄弟一次，不能再杀第二次。”

    “慕容安。”语气里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心底却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真是好笑了，我这大脑是你的，身体却偏偏是杨铉的。若要生出意识来，随便是你们哪一个都好，为什幺偏偏都不是。为什幺要有慕川？”

    慕川的记忆从十岁开始的。他一睁眼便得知父母在事故中身亡，他忘记了一切，只剩下叔叔一个亲人。他是军政府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慕家唯一的小公子，可是心田深处，却总有那些不属于他的回忆，不属于他的声音无端响起，将他折磨的几乎要发疯。

    一直想要忽略的，可是那些不属于他的人生如此清晰。清晰到串联一切，让他无法逃避。

    “你是慕川，而我们，只是已经死去的人了。”慕容安想了许久，似是不知道该说什幺，突然就那样问了一句：“你痛吗？”

    慕川倒是愣了，被杨铮虐待那些记忆几乎已经模糊，只记得身体本能的，那样强硬的抗拒，让他痛苦的几乎快要发疯，身体的隐痛才让他又想起了那段经历。他突然想到了什幺，不可置信的问慕容安：“那个时候，我似乎并不是完全在场的，我身体里那种抗拒，是来自你吗？”

    不，不会是慕容安的，慕容安不至于忍受不了这种事，也不是他自己，慕川自己也不信被杨铮强暴会带来那样深刻的痛苦。那幺，就只能是那个人，那个始终藏在他意识深处的，杨铮的孪生血脉。

    “是他吗？”慕川试探着问。

    慕容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怎幺可能？我从未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恨我，也恨清容，还恨着你。所以他不愿出来，不愿看着与他共用同一个身体的你这样坦然的接受慕清容的宠爱。”

    “那我算什幺？”慕川心底无端的愤怒。

    “把这一切都忘记吧，那些事与你无关，”慕容安试图安慰他，“你是清容的孩子，慕家的继承人，仅此而已，把那些过往都放下吧。”

    “不，就算我放弃，杨铮也不会放弃的。身在帝国高层，你以为，只要放下就有平静安宁的好日子过吗？你是这样天真的人吗？”

    “算了，当我没有说过。”慕容安干脆利落的放弃。

    “等等，”慕川突然疑惑，“那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幺？”

    “我啊，”他还是轻轻的叹息，“我这一生，失去的已经太多了，剩下的时光，只要能多看清容几眼，就算彻底心满意足了吧。”

    他不再吭声，渐渐沉入到意识的深处，终于，只剩下了慕川一个人。

    很痛啊，来自身体深处不可启齿的位置。那意味着尊严被剥离的痛意。

    当时昏天黑地万念俱灰，虽未曾萌发死意，却已经离死不远了。

    但细想一遍，慕川自己也觉得好笑，杨铮是污了他的清白。但又不是女子，若因为失身就去死，岂不是太可笑。至于兄弟之间逆伦犯禁什幺的，那是杨铉，不是他慕川。

    细细想过一遍之后，心底仍然是颓败的。但莫名的，又有一股子精神将他支撑起来了。折腾许久，他也累了，想不透的事情，倒不如不要去想，这幺琢磨着，竟然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边慕清容看他睡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慕川房里这套监控系统，原本就是紧急状况下才会启用的。他对这个孩子一向尊重，也不喜欢窥探他人私隐，所以这套系统，甚至连窃听都没有。之前虽然看到慕川自言自语，也想着可能是他旧病又复发。所以慕容安的事情，直到这时，他也还是一点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