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松】既见君子
微风细细,太阳悄悄在树梢处探出头,又是一日伊始。 松鼠鳜鱼为难地皱着眉,不怎么熟练地和小食魇们一起干农活。在空桑,食魂们都是要担任值日的职责的。空桑是食魂们的家,众食魂既相聚于此方并将之当作归乡,自然是要为家园担负起责任来。 只是,松鼠鳜鱼实在不擅长农活。 松鼠鳜鱼是隐于暗处的刺客,只会杀人。即便已经轮到他好几次值日农场,还是让他觉得为难。 面具隐去他的容颜与苦恼,耸拉着的呆毛和满身的无所适从却将他暴露无遗。 不远处门廊下,扬州炒饭静静地看着松鼠鳜鱼干活,他沉默一会儿就走上前去帮着松鼠鳜鱼收菜地里的菜。 “杨舟先生?”松鼠鳜鱼眼睛眨巴眨巴,有些疑惑道,“先生并不在今日的值班表上呀?” 扬州炒饭看着松鼠鳜鱼清亮的眸,微微笑道,“今日在室内看书写字,内心怎么也平息不了,直觉烦躁,连废几张纸张,故四处闲走散心,便见得松鼠侍卫在此处和小食魇们一起劳作,小生忽觉应是小生在室内太久,该出来活动活动。” “嗯嗯。”松鼠鳜鱼听着连连点头,思索一会便道,“下次杨舟先生农场值日时在下亦来帮你。” 扬州炒饭摇摇头,“这倒不必,是小生需要多活动。虽是与松鼠侍卫相帮,亦是小生自己所愿。” 松鼠鳜鱼就用那双清亮的红眸直视着扬州炒饭,不再说什么,确是在心里记下,就继续去忙活。 扬州炒饭看着松鼠鳜鱼的背影,唇角悄悄上扬。 日头高升,外出的雀鸟在树叶掩盖下休息。松鼠鳜鱼值日之下,虽然有扬州炒饭帮忙,食材也送得不及,松鼠鳜鱼有些难过地垂下头。 扬州炒饭看他呆毛耸拉着,有些想伸手去把它立起来,却只是把手放他肩上拍一拍,“松鼠侍卫,这并非你之过。况今日美髯萝生病了,菜地里本就少了帮手。日头也高了,我们去歇息片刻,稍后再战可好?” “好。” 他们在就近的门廊下坐下,竹帘遮挡着太阳,只留下一道道金色细线在木质的地板上和他们的身上。 扬州炒饭的目光越过松鼠鳜鱼身上的金线,顺着他的目光看下菜地,小食魇还在勤劳地收着菜。他收回目光,倒了一杯水递给松鼠鳜鱼。 “多谢。” “不必。” 扬州炒饭忽然有些头痛,心里却软乎乎的,他不由又笑起来,“松鼠侍卫拥有一颗柔软的心肠,温柔如月,皎洁如月。” 松鼠鳜鱼一听,有些受到惊吓,“杨舟先生莫要如此,在下并非什么柔软温柔之人。” “可是松鼠侍卫就是如此的人啊,你体恤食魇们劳作辛苦,就算不擅长农活也坚持和它们一起劳作;你还擅长手工,所做玩偶深受食魇们喜爱,后来更是靠这些玩偶挽救了客栈日益凋落的人气;你坚实可靠,外出时总是能好好地守护少主和大家……小生句句属实,可未说些什么胡话。” 扬州炒饭温柔笑着,松鼠鳜鱼却觉得浑身受到惊吓,他并不觉得温柔、柔软之内的词能用到自己身上,他却不知从何反驳,只是道,“在下职责所在,定会尽力完成。” 扬州炒饭有些无奈,他和松鼠鳜鱼相处并不多,相处多起来全因北京烤鸭的鸭兵们,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向来沉默寡言的松鼠鳜鱼内心竟是如此地卑弱。 直到今日扬州炒饭陪松鼠鳜鱼值日完,他内心都满是叹息,却也寻不着什么机会,只得静待自己轮值。 松鼠鳜鱼果然出现了。 扬州炒饭扬着笑道,“松鼠侍卫来农场巡逻吗?” 松鼠鳜鱼摇摇头,“我来帮你。” 扬州炒饭道,“今日食魇们全员上岗,并无缺席,只剩下些点数入库的活计。” 松鼠鳜鱼有些无措,有些懊恼地抿紧了唇。 扬州炒饭看松鼠鳜鱼有些慌乱,然后道,“松鼠侍卫可愿帮小生?” “自然愿意。” 可是松鼠鳜鱼还真帮不上什么忙,惯于执刀的手,拿不起纸笔。 扬州炒饭收了收账册,道,“是小生疏忽,松鼠侍卫要跟小生学习写字吗?只是小生书法称不上好,只略知皮毛……” 松鼠鳜鱼摇摇头,轻轻说,“谢谢。” 松鼠鳜鱼自觉不好什么也不干就去跟食魇抢活了,可今日太阳实在毒,叫他不住流汗。 松鼠鳜鱼抬起头,他抿抿唇,眨了眨眼睛,咸湿的汗水沁出顺着面具内壁流进了眼睛,他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 扬州炒饭见他迷蒙着眼,费力眨着眼睛的模样,不由笑道,“松鼠侍卫要不把面具摘下,擦擦汗?” 松鼠鳜鱼把手指抵在下巴上,感觉有些为难,“我是暗卫。” 扬州炒饭一怔,随后便道,“松鼠侍卫,这里是空桑,食魂的家乡,在家里你大可更放松些的。况我们这是在农场干活,面具带着确实不太方便。” “是吗?” 松鼠鳜鱼迟疑着摘下面具。 日光下,松鼠鳜鱼露出他被面具遮住的脸。他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是因劳作而发热变红,汗水沁着在他脸上汇聚慢慢流下,他目光迷离着,眼睫上沾着汗珠,就像哭了一样。 扬州炒饭被蛊惑了,直接就上手用衣袖为松鼠鳜鱼拭去汗珠。他被人靠得这般近,却乖乖地没有动,任扬州炒饭用衣袖在他脸上擦拭,他颤抖着的睫毛扑闪着,清亮的红宝石眼睛睁着,扬州炒饭回过神来,退后一步,“小生失礼了。” 松鼠鳜鱼摇头,“杨舟先生,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扬州炒饭无奈,道,“谈不上,我自己也擦过。且我自己这衣裳能在干农活的时候还能擦去因农作而沁出的汗水,这当是我这衣裳的荣幸。” “好了,现在好多了吧。” “嗯。” “那我们继续吧,可要加油啊,不要误了给餐馆送菜。” “嗯……”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看日头西渐,收拾收拾农具,往饭堂去。 今日掌勺的是——川味火锅,麻婆豆腐和莲花血鸭。 扬州炒饭对于菜肴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是这三位下厨的结果,便是他也有些难以接受。 而松鼠鳜鱼嗜酸甜,也是吃不了太辣的。 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xue,然后对松鼠鳜鱼道,“今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多谢。” “松鼠侍卫不必言谢,若过意不去,也可下厨与小生试试。” “好。” 扬州炒饭一进后厨就看到三位辣菜食魂在比拼,他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辣味,按按太阳xue,就去挑选食材。 食魂都是会做自己化灵的菜肴的,扬州炒饭做饭,松鼠鳜鱼就在旁边打下手。他很快就炒出两人份的炒饭,再顺手炒了两个清爽的小菜。 扬州炒饭和松鼠鳜鱼对坐着,他看到松鼠鳜鱼已经戴好面具的脸,那双红宝石眼睛看起来愈发清澈又明亮,似能反射所有阴暗颜色。 扬州炒饭心里密密麻麻泛着痒,有些不安,有些急躁,他忽略心里的异样,对松鼠鳜鱼笑道,“怎么不吃?” “等先生一起。” “那小生现在在这了。” “是。” 两人都是食不言的人,筷子在碗碟间轻轻碰过,还有极轻微的咀嚼声。 饭后,扬州炒饭道,“松鼠侍卫似乎很喜欢食魇们?” “它们……很可爱。” “松鼠侍卫似乎会很多种小动物的语言?” 松鼠鳜鱼回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在下向来孤身一人,唯它们爱来亲近在下。“ 他孤身漂泊日久。他是刺客,除了杀人再没有其他的手艺。或许他的师父曾经是想教他的,可还来不及就被处死。 他只会杀人,没有办法融入人群当中去,只有小动物们喜欢他,和他亲近,他逐渐寡言少语,常与动物们待在一起,学起了动物们的语言。 曾经的他并不知晓他能去何处。 他是食魂,只要松鼠鳜鱼在世间流传他就不会消亡,他悠久的寿命如同诅咒一般,让他与世人格格不入,他茫茫然地漂泊,师父亡故之后,在来空桑之前,只有动物愿与他作伴。 忆及过去,松鼠鳜鱼拉拉面具,不愿脸上的羞意露出去,“真情最是可贵。它们以真情待在下,在下也当以真情待它们。” 扬州炒饭赞扬道,“人善我,我亦善之。松鼠侍卫待人以诚,人亦以诚待之。不必再伤怀,这里是空桑,你不会是孤身一人。” 他的语气似是叹气,也是祝福,真心祝福松鼠鳜鱼有了家和家人,不需再漂泊。“只不知,松鼠侍卫的家里面是否有杨舟的存在?” “自然是有的。”松鼠鳜鱼的眼睛亮晶晶的,半面未遮住的唇扬起笑来,认真又开心的模样,“杨舟先生是在下除少主之外最重要的人。”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扬州炒饭应道,“愿流光停驻,明月常皎洁,不与云翳。” 松鼠鳜鱼笨拙地抓着笔,对于薄薄的宣纸,感觉无从下笔,墨团太满,从毛笔笔尖坠落下来,落到白纸上,留下一团黑黑的痕迹。 “抱歉……” 松鼠鳜鱼以前并未接触过纸笔,他化灵自战火纷争,诸侯争霸的年代,他的老师豪气干云、慷慨悲歌之士,他只跟师父学了武,还未来及学文章,后来离乱,四处漂泊,更没什么机会拿起笔正经写几个字。 扬州炒饭摇头表示无事,说是他考虑不周,拿出未蘸墨的笔让他先练习握笔。 松鼠鳜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扬州炒饭握笔的动作学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握笔。”扬州炒饭鼓励道,然后执笔写了四个字——松鼠鳜鱼。都说字如其人,扬州炒饭的字清雅端正,风骨凛然,有寒梅君子意气。 扬州炒饭笑着对松鼠鳜鱼道,“小生先带松鼠侍卫找找感觉。” 扬州炒饭抓住松鼠鳜鱼的手,几乎把他抱进怀里,松鼠鳜鱼感受到扬州炒饭的手指重重捏着他的,然后带着他执笔在宣纸上写过。 松鼠鳜鱼歪头看扬州炒饭,两人隔的很近,呼吸相闻,扬州炒饭呼吸一窒,松开松鼠鳜鱼,退后两步,“你可以自己试试。” 松鼠鳜鱼应了,就静静地练起字来。他还是不太会用毛笔,勉强成字,看着像孩童涂鸦。 “抱歉……”松鼠鳜鱼苦恼地皱着眉,“在下好笨……” “无事,勤加练习即可,小生最开始学写字的时候也是不成字,只有一团又一团的墨印子。过几日小生为松鼠侍卫挑一本字帖,松鼠侍卫跟着练习定能飞速进步。” “感激不尽。”松鼠鳜鱼有些激动地冲扬州炒饭道谢。 松鼠鳜鱼本是认真的性子,跟着扬州炒饭学习不曾懈怠,渐渐也有了一手好字,和扬州炒饭的极像,却又不同。 他写字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字写得端正,却总是在折的地方写得拐过去,写不出锋利的棱角,一个一个的字看着就圆乎乎的。 扬州炒饭说,“这便是松鼠侍卫自己的字了,而不是小生的字。” 少主悄悄凑过来,也点评道,“小松鼠这字很可爱,和小松鼠一样可爱。” 松鼠鳜鱼迷糊地看着少主夸张地说他的字好看,要将他裱起来,扬州炒饭默默地拉住少主,让他息了这不靠谱的决定。 扬州炒饭道,“少主,这只是松鼠侍卫私底下里的练习,若少主喜欢该问过松鼠侍卫如何处置。” 问题被抛到松鼠鳜鱼这里,松鼠鱼看看扬州炒饭又看看少主,“少主自行决定便好。” 少主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扬州炒饭,他目光闪动,想起这些日子松鼠鳜鱼巡逻的时候扬州炒饭都跟着,在饭堂,菜地,图书室等地方都可以看到他们待在一起的身影。于是他道,“那我决定用疯糖仔乐园的门票换小松鼠的墨宝啦。” 少主拿出两张门票,拍了拍,放好。然后道,“这可是疯糖仔来空桑后干的第一件事,他组织了一大批食魇一起建了个游乐场,只有得到门票的人能去。我,你们英明的少主,被特别邀请,送了好几张门票,这里有两张,小松鼠就和扬州一起去好好玩玩吧。” 松鼠鳜鱼摇头推回去,少主按住他的手,“小松鼠是不愿意和扬州一起去吗?” “在下……”松鼠鳜鱼愣住,轻轻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是愿意了呀。”少主笑眯眯地,叮嘱扬州炒饭,“扬州要照顾好小松鼠呀。” 扬州炒饭顺利地和松鼠鳜鱼一起去了疯糖仔游乐园。 游乐园里人很多,松鼠鳜鱼很是不自在,他没表现出来,但他明显整个人都显得紧绷。 扬州炒饭不动声色地护住他,隔开他与人群。 “此时人太多了,我们先去坐会儿如何?” “好。” 茶饮店有歇息处,扬州炒饭为自己点了份招牌的珍珠奶茶,想了想给松鼠鳜鱼点了份酸甜的蜂蜜柠檬茶。 粉色的花伞撑着,缠着粉色花朵的白色椅子立在同色系的桌子面前,扬州炒饭和松鼠鳜鱼坐着等待。扬州炒饭拿出入园时收到的游园手册与松鼠鳜鱼同看,“松鼠侍卫有想去的地方吗?” 松鼠鳜鱼摇摇头,“在下并无什么想去之地,但听杨舟先生安排就好。” “小生亦是,那便一个一个试过去吧。” “嗯。” 正当此时,茶饮被送了上来。店里用的是玻璃杯装盛,直直透出茶饮的颜色来,甚是美观。奶茶是淡棕色,看着如丝绸一样顺滑,里面隐隐约约透出黑色的珍珠来,扬州炒饭善茶饮,长于江浙一带的他还未尝试过这源自北方蒙古的特产,他品尝过,道,“别有风味。“ 松鼠鳜鱼面前那一杯果茶是淡金色,青绿的柠檬片在里面漂浮着,看着就觉清爽宁静。松鼠鳜鱼沉默地抱着杯子,也喝了起来。果茶一如口中,酸甜的味道就在口中蔓延开来,是蜂蜜的甜与柠檬的酸完美的一次配合,他不由眯了眯眼,然后吸了一大口,然后说,“好喝。” 两人边喝边看起了先去哪个,由于实在都没见过就决定顺着路走,挨着来。 然后,第一站是娃娃机。 许多台娃娃机排在一起,大大小小的玩偶们被装在里面,就等着人来将它们送娃娃机里解救出来。 走出茶饮店,约莫几步路的路程就看到有许多小孩和大人在玩,扬州炒饭想着松鼠鳜鱼惯常爱毛毡玩偶,直觉松鼠鳜鱼会感兴趣,“松鼠侍卫,我们也去?” “嗯。” “好了,……七,八,……二十。“两人先了解了游戏规则,然后去换游戏币。松鼠鳜鱼把币投进去,cao纵外面的摇杆,娃娃机里的爪钩跟着移动,它落下,抓起娃娃,在移送中却直接落了下去。 松鼠鳜鱼抿紧了嘴,缓缓说,“这个爪钩,很松。”他察觉出了问题,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诀窍,从娃娃机里落出个娃娃来。 松鼠鳜鱼抱起娃娃,虽然这个娃娃并不是十分好看,他仍旧很开心。 扬州炒饭轻笑,“恭喜松鼠侍卫,小生也来试试。” 扬州炒饭兴味十足地尝试起来。娃娃掉下去了,娃娃又掉下去了……扬州炒饭有些凝重地看向自己所换的最后三个游戏币,看向松鼠鳜鱼,摊开手心里的游戏币,“松鼠侍卫,帮帮小生?” 一颗两颗三颗圆圆的游戏币静静躺在扬州炒饭手里,松鼠鳜鱼接过来,面色凝重地盯着娃娃机里的玩偶。 摇杆拖动,拖动,小心翼翼,啊——掉了—— 松鼠鳜鱼颇为懊恼地抿紧了唇,“抱歉——” “不过一游戏罢了,我们再多去换着游戏币如何?” “好。” 两人也不去其他地方,兴致勃勃地在娃娃机这里耗了许多时间。 玩偶一个个被抓出来,松鼠鳜鱼身上绽放着,极其单纯的快乐,让扬州炒饭忍不住多看一看。 他们收获了一大捧的玩偶,就连那个大大的熊玩偶都被带走了。 松鼠鳜鱼抱着大大的熊玩偶,去寄存时还不想撒手。 两人最后还是将玩偶寄存好,便是旋转木马处。 “倒是有趣。此处将木马固定,以蒸汽为驶,木马行于云雾之中,有奔腾旋转之势,倒似仙人腾云驾雾一般。” 随即,扬州炒饭便道,“除开木马速度过于慢了一点。” “好似木流车马,以蒸汽御,不依人力,很厉害。” “不依人力,好一个不依人力。松鼠侍卫,小生听闻着诸界中已经有时空用这蒸汽之力帮助百姓耕作。” “嗯,在下也曾听闻。在下认为……此物应该是墨家机关术,杨舟先生回头可去找蟹酿橙询问相关关键。” “小生知晓。”扬州炒饭看向松鼠鳜鱼,他还在看着旋转木马,“我们再去坐一次?” “嗯?” 旋转木马又坐了一遭,就去了摩天轮。时间不太够了,日已西沉,游园手册上说到游乐园一定要去一次的地方就是摩天轮。 摩天轮缓慢转动,从最低处慢慢往空中去,两人坐在这小小的摩天轮仓座里,看向外面。点点灯火亮了起来,有一种温暖又沉静的气氛缓慢流动着。 松鼠鳜鱼觉得好漂亮好温暖,更贴近玻璃去看,“好像空桑。” “是很像。” 扬州炒饭回应,“也像是盛世国度下,万家灯火燃起,真美。” 他偏过头,看向松鼠鳜鱼,从玻璃窗外透进的柔光洒进他眼里,就像星星发着光。 他低笑一声,“松鼠侍卫,今日多谢。” 松鼠鳜鱼没太弄懂扬州炒饭为什么道谢,他拱手道,“先生不必言谢,在下并未做什么。” “不——已经,已经很多了——”扬州炒饭微微笑道,眸中是眸中松鼠鳜鱼读不懂但直觉是让人很开心的光亮。 当日回去,扬州炒饭和松鼠鳜鱼抱了一堆玩偶回去,还劳得食魇帮忙才顺利带走。扬州炒饭只拿了一只就表示自己不需要了,松鼠鳜鱼呆呆地抱着毛绒娃娃,问,“先生只需一只?” “对。小生最喜欢这只。” 那是一只小小的松鼠玩偶,有着赤色的皮毛,毛毛摸起来有些粗糙,可它是这一堆娃娃里唯一的松鼠玩偶。 松鼠鳜鱼捏了捏怀里抱着的娃娃,他有点不知所措,于是他只是应过,就与扬州炒饭别过。 第二日少主就问松鼠鳜鱼玩了些什么,听到说娃娃机,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的时候不由眼神一呆,他沉默半晌,就详细问起来他们游玩的整个经过,然后少主再度沉默。 少主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松鼠鳜鱼,小松鼠是很可爱的,但是,扬州不是一向跟一品锅吟诗作画,跟龙井居士烹茶品茗吗? 虽然扬州突然教小松鼠书法是很让他惊讶,但是这由他本人亲手促成的出行还是不免叫他心头复杂。 扬州他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啊? 松鼠鳜鱼疑惑地看着不断打量着他的少主,不由问,“少主,可是在下……?” “没,没什么。”少主伸出手,压了压松鼠鳜鱼头顶上一动一动的呆毛,顺便挼了两把那蓬松的头发,“玩得开心吗?” “嗯。”松鼠鳜鱼点点头,眸中尽是喜悦与亮光, 少主拍拍松鼠鳜鱼的肩,“那便好。”他接着道,“小松鼠,人生一大乐事,不过邀二三好友,游玩赏乐。我少见你与大家玩乐。在空桑,你可以试着多交些朋友,我不愿看你孤身一人。夜色静寂,你独自守夜,终归太清冷了些。” “嗯……”松鼠鳜鱼低垂着眸子,应了少主的话,“在下,是匿于阴影中的人……” “没有人生来就属于阴影的,我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扬州品性正直,小松鼠可以和扬州多玩玩呀,就像这次一起去游乐园,或者说一起出去踏青赏花……” “少主,在下知晓了。” “嗯,好。”少主再次揉揉松鼠鳜鱼蓬松柔软的发,“昨天出去了一天你又守夜一整晚,快些回去睡觉。” “少主……” “小松鼠不听少主的了吗?少主好伤心啊……” “是……” 而扬州炒饭经历了这次游乐园游玩,内心某种躁动着的要他去寻找去追寻松鼠鳜鱼的心思终于落入了实处,他发现他是喜欢松鼠鳜鱼的。 扬州炒饭在尘世间的时候,也曾见过富家子弟好男风喜娈童,他曾对此极为厌恶,此刻自己竟也成了喜好男色的一员叫他有些啼笑皆非。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所画的雪中红梅图,竟恍惚看到梅花化作松鼠鳜鱼的模样,红红的眼睛是梅花的颜色,雪白的肌肤是那冰雪,他身上披着月光作的衣。 入他梦去。 入他梦去…… 松鼠鳜鱼从明月中走出来走到扬州炒饭的面前,他好奇地看着扬州炒饭,他身上的月光作的衣是薄薄的一层纱衣,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明明穿了衣却什么都未遮掩住。 他身后还有大大的松鼠尾巴,头顶上顶着两只松鼠耳朵,像是不谙世事的妖精或是仙神落入凡尘。 他攀附上扬州炒饭的身体,“在下从画里走出来了,杨舟先生喜欢在下吗?” “喜欢……”扬州炒饭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松鼠鳜鱼身上,“更深露重,注意着凉。” “杨舟先生这是男友外套吗?”松鼠鳜鱼扯扯自己身上来自扬州炒饭的外套。 “嗯……”扬州炒饭通红了脸,“松鼠侍卫喜欢小生吗?” “自是喜欢。”松鼠鳜鱼这样说道,脸色也变得通红,连带身上也泛起羞红来。 扬州炒饭闻言,眼睛睁大,脸上尽是欣喜,他吻上松鼠鳜鱼的唇,与他在舌尖笨拙地触碰,似跳着一曲并不熟练的舞,可却因两个主角都是那么地投入,叫这舞缠绕着情丝,拉扯着透明晶莹的银线,在红色与红色之间试探转圜。 然后便是红烛摇曳,透尽桃花色。 扬州炒饭醒来发现自己身下黏腻,不由扶额。他回忆起自己昨晚那个堪称香艳的春梦,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春梦,却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明晰,记忆得这么清楚。 他叹息一声,收拾干净就直接去找人告白。 松鼠鳜鱼惊讶地微张着嘴,扬州炒饭紧张地等着审判。 松鼠鳜鱼轻轻咬了咬唇,“在下认为,喜欢这种情感本身就是值得珍惜的事物,可是……” “你很好。”扬州炒饭直接道,“松鼠侍卫是小生见过的外表与内心极不相符的人,你容颜冷漠,却内心柔软,可教垂怜,让小生与松鼠侍卫相知相识。” “在下……” “小生与松鼠侍卫学鸭语,听万兽心声,游秘境,并肩作战,你永远可靠,是小生疲惫时可以放心交托后背的战友……”扬州炒饭沉默一会缓缓道,“扬州炒饭心悦松鼠鳜鱼。小生并不要求松鼠侍卫必须给到小生回应,小生只是想让松鼠侍卫知道,松鼠侍卫很好,我很喜欢你。” 松鼠鳜鱼有些不能承受这样直白的表白,他沉默良久,“在下是利刃,与先生共战时,先生召唤寒梅,以梅花精魄震慑对手,叫之不得不屏息默然,在下趁此施之以刃,对手却无心反击,我方胜。在和先生一起的时候,在下似乎找到了和师父在一起并肩作战的默契感。在下并不明白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是,在下想和杨舟先生继续并肩走下去。” 扬州炒饭心中涌起狂喜来,他克制不住地拥住松鼠鳜鱼,然后又觉冒犯放开,他轻轻道,“小生可以教你。” “嗯。”松鼠鳜鱼轻轻点头,眸中尽是纯然的信任与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情意。 是君子呀,是见着你就欢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