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把秦逢影扶上车，秦书鸿给他做止血处理。司机一路驾驶，他知道这个人流了很多血，正前往医院，秦逢影说：“别去医院。”

    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天，跟晋分别，从外面回家。但是，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只是瞥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就看到了斑斑的血迹。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秦书鸿就发现了不对，不管是脸上的伤，还是手上的，都在慢慢恢复，鼻子不再出血，只是腹部还浸着血。

    司机还在说：“你这样不去医院是不行的，流那么多血，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好。”秦书鸿说：“没事，就带老师回家好了。”

    从后视镜里，看不到的人像，还有愈合过快的伤口。除非是闹鬼了，啊，鬼，能是什么呢？他不清楚，但是他不像个人类。怪不得秦老师不愿意和他们拍照，合照会缺席。

    秦书鸿想，他得报警吧？但是好像，是有听说过，小时候有听说过，神神鬼鬼的传闻。还有这双手……异常的冰冷，有一些僵硬，他接触过死人。爷爷和奶奶死得很早，去世的时候，秦书鸿都会被他们摸摸脸，等手垂下来后，那就是死亡的象征。人死了，会慢慢变得冰冷，僵硬，腐化，最后成为一具白骨。最新的做法是付之一炬，让尸体变成骨灰。在那之前，尸体化妆师会把他们的仪容恢复到最美的时候，给亲人留下一个可以缅怀的侧脸。但是前些年还是土葬的，G市有那么多山，埋在哪里都很好，入棺之前，看亲人最后一眼。

    可是……那是他的老师。秦书鸿就是会动私心，他对朋友是义气，对老师，怎么想只有感恩的份。

    秦逢影是教历史的，他对欧洲史特别感兴趣，能够娓娓道来，长了一张外国人的脸，中文却很好，字正腔圆。

    这倒不是关键，只是大家都很喜欢他，因为秦老师很爱笑，也很考虑学生的感受。他并不会体罚学生，但是在这个偏僻的高中，这种陋习随处可见。比起风风火火的王老师，大家更喜欢温柔的秦老师，也更会跟他开玩笑。

    是谁伤害的他？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伤？不能报警？不能就医？甚至连身体的恢复状况都异于常人。但是如果他不属于人类的话，就好解释了。

    车停在车库，司机下了车，秦书鸿叫他去拿急救箱，血一直在流。秦逢影说：“不报警吗？”他现在很是恍惚，头痛异常，他偶尔会有轻生的想法，去沙漠晒干自己，再也不用出现在阴雨连绵的天气。

    他的语气也不算温柔，更像破罐破摔，对自己的未来不太有所谓，他本来是想做清理的，那可是安飞住的地方。是的，慢慢迁移到中国的雅各布一代，那些东西已经不是雅各布的了，只有那张画，被压在箱子的最底下。好像是当什么艺术品保留的。

    那么，为什么还是活着呢？他一瞬间也不太明白，据说人有求生的本能，就算是自杀，面对死亡，也还是会有些犹豫，不够勇敢。

    再度回来，再度活着，被带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好像流浪的奴隶。

    那一天很寒冷，躺在雪地里，雪把他覆盖在银色的被子里，一些血迹，一些雪迹。

    你叫列夫，要做个伟大的吸血鬼，怎么样？

    是雅各布啊，是……他遇上了太阳般温暖的人，吸血鬼不能喜欢太阳，因为太阳很炙热，炙热得足以把他们灼伤。太阳其实是很孤独的恒星，没有人可以登陆上太阳。它虽然给人温暖，但是却时刻警告着别人不能和它走太近。

    伟大吗？好像也不是伟大，至少从人类角度理解，应该是恐怖吧？恐怖的吸血鬼，席卷全国各地，要争取自己的权利。

    列夫跟雅各布在一起时，就逐渐有了这种想法，但是那几十年的时光被他用来跟死神交换。只要看见他子孙满堂，他开心了，那就好了。渐渐地，他的孙辈就不住那个小屋了，也是，小屋那么拥挤，怎么能住那么多人，人就是该开枝散叶，像蒲公英一样去世界各地，来一场盛大的旅行。

    他不会去打扰后代的生活，但是会在他们困难时给予他们帮助，一些金钱……他的孩子，果然都像他，很善良，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开心，所以列夫也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开心。他在外是杀人无数的吸血鬼，但是进到雅各布的小屋，会变成一名有礼的绅士。

    “秦老师，不是人类吧？”

    “是吸血鬼。”

    一个敢问出这样的问题，一个直接地回答。秦逢影还在流血，他中了血猎的子弹，不把子弹取出来，还是会造成伤害。

    “这样啊。”司机打开车门，把急救箱给了秦书鸿，秦书鸿从急救箱里取出剪刀，剪开自己的手，让血因为重力流淌下来，喂给秦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