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下得很大，雨，这个故事里总是充满着雨。少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被淋得湿透，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他在哭泣，为了两个人的死亡哭泣。

    一把黑伞悠悠地打来，黑色的西装，怀里抱着洁白的花束，银色的长发被束成马尾，伞慢慢地移动靠近，挡走了落下来的雨，少年抬起头来，男人弯腰看他。

    “还是个小孩子啊？这就是组织的首领吗？史文森特先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抓了抓头发，两双红色的眼睛对视，少年脸上的泪痕和恨意一并浮在脸上。男人扔掉了黑伞，单膝着地看他，微笑着拍着他的脸说：“不过眼神很好，好像能杀死什么一样。”

    玛琪开口了。

    戚水寒第一时间接到了鲁达达的消息，咬着手指。鲁达达说：“她开口了，说了一些，不是很多。”戚水寒抓紧了手机，露出一个很复杂的微笑，他神经质地颤抖，因为激动。他说：“没事，知道很多了，吸血鬼和连环杀人魔，范围在欧洲，还有时间，已经可以知道很多了。”

    他展现了笑意，鲜血淋漓的笑意，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鲁达达把自己的话反复重复，但感觉戚水寒没有在听，也许是因为他即将知道真凶的快意，不过很快他就考虑到了别的。

    “吸血鬼有这么好打动吗？”戚水寒说，风吹着很冷，可他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鲁达达说：“你现在还在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吗？我们没有可以核对的，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都只能找到证据再说，或者再抓一个漆黑之尾的成员，那就是D了，恐怕要查个几百年的历史，但是这么多年，他总会露出马脚，被血猎逮到，只是不是在中国罢了。”

    戚水寒挂断了电话。

    鲁达达听到对方没了声，再看电话显示，挂断，他真的有点气愤。鲁达达，一个名校大学生，潜修所学专业，S市本地人，从来没吃过亏，靠着父母的关系当上了S协组长，被派来，背景很硬气，人也很傲气，只是因为亲和地说话，少被忽略了这份骄傲。在戚水寒面前，这份骄傲又复发了。

    被派来，会长就告诉他，G协不太好搞，他以为是假的，但是看看，确实，那是一群悲怆的男人，鲁达达所不理解的苦大仇深，他认为事情可以和解，他们可以留下听话的吸血鬼，容易被驯服的吸血鬼，是的，吸血鬼对他来说，就跟其他物种没什么区别，需要被保护起来，只是给予人血罢了。当然他没有想过更细致的问题，例如留多少，定期喂食人血合不合法。血猎协会是否有必要瞒着全世界留下这些罪恶的，不被人接受的吸血鬼，尽管他们有的生前是人，但变成了其他物种，就变成了互相博弈的故事。这故事无休无止，永无尽头。

    而玛琪抚摸着那两只萨摩耶，它们都很有感情地往玛琪身上扑，热切地舔着她，狗对谁都很热情，永远都会微笑，尽管它们舔不热这个女孩，玛琪笑了起来，跟狗跳舞，狗围绕着她跑来跑去。

    叶离水看着记载着那桩灭门案的那篇报道，为了钱，杀了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四个歹徒动的手，先绑了三个孩子，威胁父母，父母被绑了之后，再当着父母面杀死一一杀死孩子。难怪玛琪的脖子上有个颈环，她永远没法露出她的颈部，那必然是一个很深的伤口。拿了钱没放过，又是一一杀死，直到最后，那对夫妻还在为对方说好话。

    真恶心，不管你是男是女，有几个人，恶意找上你了，就不会放过你。这几个歹徒倒是爽了，只死一次。判刑也困难重重，还有互相推卸责任的环节。

    不过被折磨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折磨人的。叶离水看向了正与狗玩闹的玛琪，唐突地问道：“你杀过人吗？”

    玛琪看了看她，背起双手：“没有，不过你会信吗？”

    “说实话啊，说实话就信。你说得越多就会有越重大的表现，要是一点也不给罪犯机会，罪犯岂不是都去杀人就好了。”

    玛琪带着一点点疲惫的笑意，抚摸着萨摩耶的头顶：“不过人和吸血鬼还是两个物种吧，你们不会明白的。”

    叶离水拍了拍胸脯，说：“我也是吸血鬼啊，我明白。”

    玛琪看着叶离水，笑道：“不，叶离水，你做了那么久的人类，前不久才恢复成吸血鬼，而且对以前也知之甚少吧？”

    倪兰亚按着双膝，端正地坐着：“我也是吸血鬼。”

    玛琪又摇摇头：“吸血鬼各不相同，你们虽然受到过不平的待遇，但是总不是被人厌恶的吸血鬼。”

    倪兰亚紧锁着双眉：“不能和解吗？我听说列夫是义贼，他杀死的不都是死刑犯吗？”

    玛琪笑出了声：“哈，列夫，列夫恐怕最讨厌人类了。他从不跟我们讲过去，但是我们都知道的，他失忆的事，从以吸血鬼这个身份开始，就被贩卖，卖给不同的主人，那些男人以虐待为乐。因为是吸血鬼，没有法律可以伸张，只要稍微带到透着阳光的窗子旁边，就没法逃脱了。”

    叶离水说：“这样吗？如果他真的讨厌人类……”

    她不知道娄郁佳是列夫救的，这些事列夫也并没有跟玛琪提过，他们知道的是：他们需要在G市运营星星咖啡馆，并且藏好一个女孩。

    列夫去G市是执行任务的，他不会挑任务的细节跟玛琪他们讲。只是说G市真的很不一样，每天他都有不同的美食。但他没说这些东西都是谁给他做的。实际上娄郁佳跟列夫共同生活了很久，每次她都会买菜到列夫的公寓，再把晚饭做好。因为娄郁佳和列夫是同一个人，有人救了自己，就会对那个人很好很好。

    有一次列夫因为酒而倒下，娄郁佳把他拖到床上，想，吸血鬼也会喝醉吗？她还没把自己当吸血鬼，所以去楼下买了啤酒上来，一瓶瓶喝，没有醉过。老师真的不行，这样怎么会相信曾经是让沙俄甚至整个欧洲害怕过的男人啊。老师真的是吸血鬼，杀人不眨眼，但是杀的都是坏人，所以她很崇拜老师，好像这样是除恶扬善，她本就不是高知家庭出身，而是大字都不识的奶奶，只喜欢男孩的家庭。她很崇拜老师的行为，真的很棒，她受过那么多男人的暴力，女人的轻视，但是老师却教了她反抗的方法，给了她力量，她需要这个，有力量就能保护莫常新了。

    她就跟老师一样很讨厌罪恶，她知道叶离水曾经一直给某个男生汇钱，她感到恶心，也讨厌叶离水的懦弱。但是，即便她那么懦弱，苏幽琴也一直有在保护她。最后是她做了罪恶的事，她再一次感到恶心，为自己。

    “这样是不行的。”列夫说。

    天真是没法战胜世界，加入组织的。娄郁佳明白自己还突破不了那道坎，不能放下道德的底线，那她就没有做好带着莫常新亡命天涯的准备。而且……

    莫常新在书店宁静地看着某本书的样子真的很美好，她想守护这份美好，就像隔着橱窗眺望，但她不会把橱窗里的商品带回家，带回去，终究会让它们落灰的，但是留在橱窗里，它们还是如此美丽。

    这么美的女孩，怎么能让她和自己一起亡命天涯呢？她本身就是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