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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曾经高启盛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不屑得很,这世上多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他的命,他们高家人的命是挣出来的,要做善男信女,他和他哥早就做了三途河边骨了。 他知道自己这回闹出的事大了,老默背着他接他哥电话的时候,他在船舱门后悄悄地听。其实不用听他也知道,龚开疆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赵立冬那条线他们还没搭上,泰叔,泰叔大约恨不得他死,好断他哥一条臂膀。 他哥说让他安心在外面等着事情摆平,但哪有那么容易。 狭窄的船舱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他躺在床上一遍遍思考,一遍遍推算,迷迷糊糊睡过去又惊醒,舱顶挂着一盏暗黄的吊灯,恍惚间让人以为回到了旧厂街。 耳边只有海水拍打船身的波浪声,无穷无尽,找不到出路。 他转头看到了船家供奉的妈祖,双目低垂无悲喜。 一阵没由来的眩晕让他想起他哥压着他跪在爸妈灵前的那天,如若神明有灵,大概也难容他们这对逆伦的兄弟。 但不行,他慌忙起身跪在了妈祖像前,双手合十,求问前路。 胜阳阳 六神无气,太岁绕星。 卦辞曰:从正则吉。 哈哈哈,他想,从正则吉。 他这些年没做过什么好事,他不怕死,可他哥不行,他哥比他的命重要。 哥,我送你一次从正则吉。 高启盛出生的时候,他那酒鬼老爹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儿子已经有了,后面小的也不那么重要。过了小半年才想起来二儿子的户口还没上,那个年月也没人愿意费劲去查出生证明,所以他就有了两个生日。 一个是身份证上的1月14日,他爹给他登记户口那天,外人多只知道这天是小高总的生日。 一个是10月4日,他出生的日子。他哥会带他吃猪脚面的日子。 他早就不记得5岁那年的猪脚面是什么味道了,他只想再见他哥一面。他开始后悔,如果他哥永远不知道他离经叛道的念头就好了,他勾引了自己的亲哥哥,神明难容,这是他的罪恶和报应。 他哥不该受这样的罪,他要用自己所有的气运和命数替他哥换一条前途无量的康庄大道。 最后的时间里,还能和哥哥坐下一起吃碗面,他在心里说,高启盛,你这个生日还不错。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他想过自己死前会看到什么,总逃不过小时候那些受人欺负的情景,要么就是他后来那些呼风唤雨的日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哥,他们隐秘又热烈的性,与爱。 但从碉楼上纵身而下的时候,他脑海只有一片空白。他努力睁大眼睛想再看他哥一眼,但鲜血模糊了双眼,他看到一个踉跄的白色身影,看不清面容。 真可惜啊,最后他哥也没能抱他一下。 世界暗了下去。 ——————————————————————————————————————— 阿盛走了,走在生日的那天。 他没能再看一眼,只收到了阿盛的骨灰盒。 小小的骨灰盒,没什么分量,抱在怀里还没一个婴儿重。 阿盛出生的时候,他也这么抱过他,只不过那时是鲜活柔软的,和现在怀里这个冰冷坚硬的盒子不一样。 他生命的一部分被永远掏空了,他们曾经如藤蔓共生亲密无间,现在只剩他一个踽踽独行,心脏被挤压撕裂成碎片,充斥着胸腔堵住了喉咙,让泪水都显得这么吝啬。 可他甚至没时间去难过。 阿盛用命铺出来的路,他要走,要走得漂亮。即使那条路上荆棘遍地,细看全是血rou。 直到两个月后的晚上书婷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让他去香港见一面。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很不适,阿盛走后他再也见不得和死亡有关的意象。 书婷带他走到了一间病房外,插手看着他,“我陪着老爹在香港看病的时候,求他帮了忙。” 他皱眉看着书婷,“泰叔他?” “不是他,你自己看吧。”,说完书婷推开了门。 他几乎站立不稳,无法置信地看到了病床上的人。苍白,脆弱,细碎的刘海几乎要盖住眼睫,那是他以为只能在地狱再见到的人。 “阿盛…阿盛!!” 巨大的惊喜让他头脑眩晕,无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快步扑向床边。 背后陈书婷示意医生拦住他,“医生说受伤太重,暂时还没醒,不能动。” “谢谢你…书婷…谢谢你…我…”,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离不开病床上的人,“你是怎么…怎么” 陈书婷扭头抿了抿嘴唇,“法医是老爹的人,医院里是我的人,找了偷渡的船送到了香港。” “哦…对,泰叔。泰叔在哪里,我要…我要谢谢他。” “你先出来,别打扰医生,我们下去讲。” 他们一路走到维多利亚港,天色渐暗,霓虹灯渐次亮起,谁也没有说话。 “泰叔的事…”,高启强斟酌着开了口。 陈书婷靠在海边的栏杆上,目光不知看到了多远的地方,“他不想见你。” “阿盛的事我得谢谢他。” “谢他什么?谢他的好儿子让他看走眼,逼得他连京海都待不下去只能到香港偏安一隅?” “我…阿盛的事我实在没想到,我这就去给他老人家道歉。” “高启强!你逼走泰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是我老爹,是从小把我养到大的人!” “对不起书婷,对不起…” “高启强”,面前的人瞳孔中反射出霓虹的光彩,忽闪忽闪的,“你是我带到老爹面前的,是我错了。” “书婷你听我说…” “你不用说,我现在就问你两件事,第一,等小盛醒过来送走他,他的性子迟早还要害人害己。第二,让老爹回京海。” “泰叔的事好说,阿盛,阿盛不行。是我没教好他,是我的错,我可以教好他。” “怎么教?高启强,我是女人,小盛的眼神我看不出来吗?!” 长久以来刻意掩盖的事实被赤裸裸地翻出来,高启强已经很久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质问过,双手按着眉心说不出话。但这是书婷,他的妻子,不谈论相爱与否,她是救了阿盛的人。 “书婷,阿盛…我只有阿盛这一个弟弟。”,他也曾希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可他无法拒绝阿盛。那是他放在心尖上带到大的孩子,即使这个孩子像毒蛇一样对他越缠越紧,直到中间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但那其实是他放任的,首肯的。 陈书婷闭上眼不想让眼泪流出眼眶,“好,我知道了。医院会一直照顾到他恢复。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维港的海风腥咸,吹动决绝远走的背影。 医院里,夹着传感器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