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银时给土方清理完之后，小心翼翼的把他搂在怀里。直觉告诉他，老婆生气了。

    “我讨厌你。”土方闷闷的嘟囔着，躲开银时凑过来亲吻的动作。

    “嗯，老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行，我说了我讨厌你。”土方漂亮的灰蓝色眸子泛上莹莹水光，鼻头也红红的，看上去很好欺负。但是银时知道，他绝对不是在撒娇。

    “怎么哭了？”银时有点心慌，他像只大狗狗一样，把头埋在土方的颈窝，留恋的蹭了蹭。

    “我说，银时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土方突然回头，张嘴一口咬在银时肩上。他咬得很用力，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嗯。”银时安静下来，轻拍着他的背。

    天亮了，梦该醒了。

    银时低低的唤着爱人的名字珍重而小心，无关情欲，仿佛这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十四郎……”

    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温软的橙色暖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土方很喜欢在清晨拉着自己浮出海面躺在沙滩上。

    他的小猫和小小美人鱼一样，化成虚影，化成一戳就会破的，闪着光怪陆离光泽的泡沫。银时抬眸，朦胧中好像透过圆润的泡泡看见了两人相处的日常。

    他的小猫早就走了。

    他死在他面前，死在他们相遇相爱的第三年。

    他早该想到的，就算是不讨喜的私生子也不会被全村退出来做祭品。土方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后留在脑海内的是初遇时他无光的灰蓝色双眸。

    不知是他没心没肺惯了，还是他真的没有很在意自己漫长人生中路过的一个人类，他没有注意到土方的反常。直到他发现小猫居然对最喜欢的蛋黄酱也提不起兴趣，尼古丁也没法让他兴奋的时候，银时才知道他的小猫要离开他了。

    土方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天他早早起床，穿上了他们初遇时的绯袴。“这算不算我的喜服？”土方难得露出笑容，自生病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银时一顿，本来以为他已经好了的喜悦心情被冲淡，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大病初愈，而是回光返照。

    “带我去沙滩上玩吧！”土方拉住银时的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以往的银时肯定是会有点不耐烦的，但是他突然生出一种预感，如果错过今天，肯定会很遗憾。

    土方趴在沙滩上，很开心的再见沙滩上画画。他少有的表现出几分稚气，金灿灿细腻沙子上写上两人的名字，用爱心圈起来。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这么做很幼稚，他很快的用手掌抹掉了。银时把尾巴搁在水里，撑头看着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胸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但实在是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圣兽去握住。

    土方无论干什么事都是骄傲的，银时看着趴在沙滩上的土方心想。他突然生出想让时间静止的冲动，因为在他们的过往中，这样的宁静是少有的。

    “笨蛋银时，”土方不知想到什么，抬手抹了把眼睛，但眼眶还是泛着红，水光潋滟的。“你可以预知未来吗？”

    有点不知所以，银时抬手呼噜了一把土方留长到肩头的头发。“不可以，想要拥有这种能力是有代价的。”什么代价呢？银时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拥有与之未来或者参透过去的海妖都是孤寂一生。

    土方似乎也是被自己的无厘头逗笑了，他摇摇头，突然伸手抚上银时的脸颊，深蓝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好像有万千言语，但最后还是如投入海中的一粒小石子，在水面泛起一圈涟漪后又归于平静。“你真的是一只很无情的海妖呢。”

    银时感觉今天的自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所有经历的一切对于他都好似隔着一层薄雾，他想要伸手去改变什么，但一切似乎都只是设定好的程序，他只是一名旁观者，静静的看着自己呆愣在一旁。土方不再温热的指尖在他脸上流连，细细刻画着他的眉眼，最后在他的唇上停下，轻轻地摩擦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柔和，似乎直直的穿透了他，在看另一个人。接着，一层水雾盖住了他的灰蓝色眸子，在眼眶了打着转，又从眼角滑落，在浅金色的沙滩上留下深色的水迹。

    “啊……不好意思。”土方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泪水流下来似的，胡乱的把泪水蹭掉，却把小脸蹭得通红。他试图冲银时露出笑容，但眼泪似乎不受控制，不停的滚落。银时惊觉，自己好像没怎么见过土方的笑。他总是冷着张脸，连接吻时都是别扭着的，小脸羞红，明明很喜欢但还是要故作嫌弃。“我……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银时，但是我怕你会嫌我烦，所以……所以我不会表现出我的喜爱……”土方把脸埋在银时肩窝，温热的泪水落在肩上却只余丝丝凉意。

    海风轻拂过波光粼粼的海面，朝霞泛着温柔的橙，照亮了一望无际的海，也给天边的云渡上一层金色的外套。但早晨的海边终究是冷的，银时心想，身上人的体温也渐渐冷却，最后变得和他一样。银时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海妖的身份，他的怀抱无法把爱人失去生机的身体捂热。他低头，有点生气的把土方的身子摆正，固执的低头吻上土方失去血色的唇。冰凉的温度让他愣住了，但他不愿承认。

    银时可以看到其他人的寿命了。如果他想，他还可以看到别人的前世。

    原来获得异能的代价是失去重要的人。

    前世两人似乎并没有挑明关系，在别人看来，他们似乎还是死对头，一见面就在掐架。但是只有俩人知道争吵中的丝丝情意。

    土方是真选组的副将，而银时依然没个正形，是万事屋的老板，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无业游民。银时看到那段往事，发现土方那时每次都会被他气得骂人，会追着他满大街跑，但也明显比这辈子快乐。而自己似乎也热衷于让傲娇小猫追着自己跑，相爱相杀的日常也很令人羡慕。

    但是好景不长，真选组的人因反抗幕府而被抓走处决，连着帮忙的万事屋也受到牵连。只记得那天黄昏，一见面就掐架的两人难得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土方十四郎给银时斟满酒，眼神里是说不出来的难过。银时迷迷糊糊的记得两人对饮一杯后土方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亲了他一口，唇瓣相贴时柔软的触感让银时有点晕晕沉沉的，等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一片漂亮的海边。

    土方十四郎在他的酒里下了药，趁他昏迷时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打算独自赴死。

    “什么嘛，那个混蛋。英雄让他当了我算什么啊。”银时谈论口气，抓起身边的木刀走向刑场。

    如果没法一起看着社稷安黎民宁，那就一起为这个黑暗的时代献身。

    最后，银时在尸山血海中缓缓跪下，胸前插着一把反射着刺目光芒的刀。好在怀里还能拥着喜欢的人好好睡一觉。等醒来时，我会找到你。

    …………

    银时躺在金色的沙滩上，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他的脸上，似乎想把他的泪水蒸发干净。

    看来重活一世，还是没把他救回来啊。银时抬手遮住眼睛，不知是在擦泪还是挡住阳光。消耗生命来换得梦中的相聚，真是荒唐呢。不过为了可以再次见到他，这点代价似乎也没什么。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十四郎，让我再放纵一次吧。大概做完这个梦，我们就可以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