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红狐狸

    狐狸刚出生不久什么都不懂，诞生之后看到的第一个活物就是龙，他屁颠屁颠跟在龙后面，一路跟回了巢xue。龙对此一无所知，他回到家，尾巴一甩，准备盘起来睡觉，结果听见嘤的一声，抬脚一看，一只火红的狐狸崽子仰躺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龙盯着这个还没有他指甲盖大的崽子，心里觉得有点可爱，犹豫半晌，跟他说：我不是你mama，也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但我可以帮你找找你的族人在哪，你是想跟着我还是回老家？

    狐狸就喜欢又强大又美丽的生物，再加上有点雏鸟情节，毫不犹豫地抱住龙的前爪，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龙看了两天孩子，被上蹿下跳，精力过于旺盛的毛绒绒折腾得心神俱疲。他有点困了，想睡觉，但崽子不能扔着不管，不太情愿地挪开庞大的身躯，露出压在下面的摩拉山。龙自己喜欢收集这些，就以为全天下的生物都爱财，龙的尾巴依依不舍地圈起一堆亮闪闪的宝物，鬃毛扫了又扫，好不容易松开：小孩儿，这些送给你……你在干什么？

    龙转头一看，狐狸不知道怎么回事，钻进了被自己扔到角落，蜕下的一条长长的半透明的皮，三蹦两蹦，把自己绕在里面出不来了，正茫然地看着自己，嘴巴一撇就要哭。

    好吧好吧，崽子真是难带。龙头疼地把他从堆了一层又一层的龙蜕里剥出来，拍掉身上的灰，竖起一根食指（爪子）慢悠悠地教导：那个不是玩具，也不是被子，你的窝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是某年某月某个皇帝献祭给我的玉鼎，里面铺了朱雀送的羽绒，自带一缕真火，温暖又舒适，还有亮晶晶的摩拉我也给你放进去了……人呢？

    狐狸还小，既听不懂，也听不进去长篇大论的训话，趁着龙掰着指头数家珍的空，又钻回去了，两只前爪抱着触感光滑的龙蜕，后脚踩来踩去——得，想喝奶了。

    龙没吃过猪rou，倒是见过猪跑。可自己是个公的，哪有奶给他喝。狐狸崽子还在哺乳期，一步三蹦地钻到龙的小腹底下，来回舔，想找个能出汁的地方，可惜只有冷硬的鳞片。龙被他糊了满腹口水，黏不拉几的，尾巴一甩，把崽子弹开了。

    狐狸拱在柔软的鬃毛里，奶没喝到，还被赶走了。眼睛眨巴眨巴，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龙没辙了，说你在这儿等会，我出去一趟。活了六千年的龙第一次拉下面子，跑到青丘找狐族讨来一瓶奶，让那群老狐狸笑话了半天，臊得老脸火烧火燎的。好容易带回来，小崽子梗着脖子，头一歪，就是不喝。

    龙真是有点生气了，说你到底想干嘛？狐狸就抽抽涕涕地爬到他背上，泄愤似的咬着龙的背甲磨牙，哭累了自己睡着了，龙把它抱下来放进窝里，刚要离开，忽然听见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叫了声mama。

    狐狸再醒来就有奶喝了，龙使了个招，把奶瓶绑在自己肚子上，开口朝下，假装是自己产的。崽子高兴地绕着他蹦跶了三圈，随后一个猛扑，钻到肚皮底下，嘬了半天。龙麻木地侧躺着，心想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找母龙交配了，原来带小孩儿这么费劲，能把这一个顺利养大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样连哄带骗的过了几百年，狐狸终于从懵懂的崽子长大了些，学会说话了，也不再天天嘬奶喝，唯一的问题是依然喜欢裹着龙蜕睡觉。龙这些年又蜕了几次皮，都被狐狸收起来，自己做成了软塌塌的窝，到该睡觉的时候，狐狸就把自己的小窝推出来，靠在龙的肚皮上，自己躺进去。龙从鼻子里喷出两道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尾巴甩过来，把鬃毛当被子给他盖好。

    某天龙从天庭述职回来，在洞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狐狸，倒是角落里堆成小山的龙蜕一动一动的，好像有东西埋在里面，不知道在干嘛。龙走过去，把龙蜕拎起来抖了抖，从里面掉出来个光溜溜的人形生物。

    龙吓了一跳，尾巴差点把他拍飞。那个半大的人赶紧抱住龙的尾尖，挣扎着从要把他淹没的鬃毛里抬起头，大喊道：是我啊！mama是我，我是狐狸！

    龙这才把他放下来，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狐狸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直感觉很热，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梦里我和mama一起玩，醒来就变成人了。

    龙一直把狐狸当崽子看，毕竟龙已经活了六千岁，狐狸的年纪连他的零头都赶不上。然而残酷的现实把他叫醒了，他沉默地盯着狐狸大喇喇地袒露出来的小狐狸，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梦里那个玩伴是我？

    狐狸点点头：是啊，mama的味道我怎么可能会认错。我每天都抱着mama的衣服睡。

    狐狸没注意到龙那复杂的表情，抱着他的小腿撒娇：mama，你也变成人嘛，你这样太大了，我都抱不住你。

    龙浑身僵硬，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个光溜溜的类人生物抱在一起滚来滚去的场景，爪子一抬，把他推开了：不行，你自己玩吧，我不喜欢人类。

    啊？怎么这样啊……狐狸怪委屈的，龙有点太娇惯他了，从小到大都没叫他尝过被拒绝的滋味。但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动不动就哭，只好低着头，把手松开，忍着泪花回窝里去了。

    龙也怪心疼的，但他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好像出了点问题，是不是因为身边没有女性的教导，才会让狐狸长歪的？又或许狐狸本来就是种群居动物，龙必须及时止损，立刻把他送回原本的族群里，才不至于让他一路歪到底？

    这是两人自相遇以来第一次分开睡，狐狸睁着眼睛等龙来哄他，从天黑等到天明，连金色的鬃毛都没看见一根，眼泪差点把窝冲垮。龙也辗转反侧，瞪着天花板上的钟乳石，内心激烈地斗争了一整晚，天蒙蒙亮时还是忍痛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相对无言，坐在餐桌前吃了有史以来最沉默的一顿早餐。狐狸的眼睛又红又肿，根本吃不下，戳着盘子里的食物郁郁寡欢。龙毕竟亲手把他带大，记忆中狐狸还从未这么伤心过，他自己心里也又酸又涩，筷子更是动都没动一下。

    吃过饭，龙终于开口跟他说话了：我带你去个地方玩儿，好吗？总在窝里待着太过无聊了。

    狐狸的眼睛亮起来：真的吗？我们要去哪？

    龙说你到了就知道了。随后开始打包行李，先把狐狸最喜欢的龙蜕叠好，再钻进自己的宝库里挑挑拣拣：这个玩具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这个是他睡觉时要抱着的，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都给他带去。青丘狐狸遍地跑，小崽子没爹没娘，无人撑腰，恐怕要叫人怠慢，把这些给他捎去，省的叫人瞧不起。

    龙把一无所知的狐狸带去他的老家，青丘的族人热烈欢迎了他们。这里有很多与狐狸同龄的孩子，狐狸毕竟年岁尚小，很快和新朋友打成了一片。龙跟青丘的族长一起站在远处看着，心头百感交集，族长捋了捋胡须：你该走了，等他回过神来，再走就来不及了。

    龙咬咬牙，说你代我照顾好他，有什么情况一定及时同我联系。他最后看了狐狸一眼，狐狸玩得满头是汗，高兴得尾巴和耳朵都冒了出来，正抱着蹴鞠在草坡上跑，根本没注意到龙向他投来的复杂眼神。

    龙回到自己的巢xue，家里少了一只总是活蹦乱跳的狐狸，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龙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连那堆金碧辉煌的宝库都没法再让他产生兴趣，他又闭着眼想睡觉，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龙努力地回想没有小崽子的那几千年，自己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可那段记忆竟似被删除了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火红的狐狸，肆无忌惮地在记忆的各个角落蹦来蹦去。

    不如出去加班算了，找点事干，也好过自己在这黯然神伤。龙从床上起身，刚要收拾好出去，用于通讯的法镜亮了，青丘族长焦急的脸浮现出来：快来，你们家狐狸要不行了！

    龙目眦欲裂，直冲云霄，几息就赶到了青丘的地盘。半空中电闪雷鸣，高亢的龙吟响彻云霄：吾儿何在？休得伤他！

    人群哗啦啦地跪倒一片，大雨倾盆而下，轰隆一道紫电闪过，照亮了唯一一个站着的倔强身影。

    mama！他大哭大叫，mama，我再也不调皮了，我会听话，你别不要我！

    龙的心尖跟着一颤，赶紧落下来，想把他圈在怀里。可龙的本体实在太过庞大，只一截尾巴都比狐狸大出去不少。龙也没想那么多，第一次化作人形，冲到狐狸面前，把已经长到自己肩头的小孩儿搂进怀里。

    狐狸趴在他的肩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手紧紧抱住龙的后腰：mama，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要把我扔在这里……mama我错了，你打我吧，是我太任性，我不知道你讨厌人类，不该叫你陪我玩……mama对不起，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抱抱我，带我回家，好不好？

    族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颠三倒四地解释：唉，我们、我们可没欺负他呀！只是他玩累了，想回家去，但是找不到你，我同他说不如你在这住下，每天都有新朋友陪你玩，他就哭了，怎么哄都哄不住……

    龙的心脏好像叫人扯出来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他解开前襟，把狐狸裹起来，为他挡开风雨，带着他回到了二人共同的家。

    龙心疼地捧着狐狸的脸，亲吻他冰凉的额头：mama错了，是我错了……别哭，宝贝，别哭了。

    狐狸的嗓子都哭哑了，攥着龙的领口，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龙颤抖着抚摸他的脊背，任由已经长手长脚的狐狸箍住自己，两个人缠成了麻花，一齐倒在床上。狐狸整个人急切地拱着他，体温由冷变热，继而开始guntang。龙惊觉不对，摸摸他的额头，炭火似的烧着了。

    龙动了动，试图让他先从自己身上下来：好孩子，你生病了，我们先吃些药，好不好？

    不要！狐狸现在最见不得龙有任何将要离开他的意思，他低吼道：不要！我不吃！我没生病！

    狐狸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身体强健，一翻身，把龙压在了自己胯下。狐狸用膝盖钳住龙的侧腰，双手撑在他的颈旁，牢牢地把龙钉在床上，随即一低头，猛地咬上了龙的喉结。

    呃，龙痛得低吟一声，双手搭上狐狸的肩头，心旌动摇，理智和感情一起被架在火上烤。龙想把他推开，可推了一下才发现他的身体是那么僵硬，狐狸浑身肌rou紧绷，簌簌地发着抖，赤红的眼底是望不到头的难过。

    龙只好抱紧他，他舍不得再叫狐狸伤心，只能委屈自己，舒展身体，任由狐狸打开他的双腿，楔进一根guntang的东西。

    好痛，实在是太痛了。龙活了六千岁，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他咬紧牙关，眉心蹙起，瘫在被褥间，一动不敢动。狐狸白纸一张，什么都不会，硬塞进去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知道俯下身，紧贴着龙，哀哀地抽泣。

    过了好一会儿，龙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潮气，拍拍狐狸的背：进去……进去些，再出来。

    狐狸听不懂，只会茫然又无措地啃咬龙的下颌。龙只好自己再把腿根分开些，腰腹抬起又落下，忍着内里被剖开的疼痛，摇摇晃晃地去迎合那活儿。狐狸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就学会了，一把捉住龙的腰，往自己的下腹撞。

    视野很快在接连不断的冲击中晕成一片，龙睁大双眼，怔怔地望着漆黑的洞顶，金瞳被泪水浸得灿然。狐狸不知怎么的，又变回了那个没断奶的小崽子，口舌舔上龙的胸口，尖利的牙齿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印记。

    mama，mama……狐狸小声叫着，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龙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他的喉咙里有千言万语，堵在一起，哪句都挤不出来。他想说我其实不是你的良配，你需要一个和你一样火红的狐狸姑娘；又想说我已经活了六千岁，说不定哪天就要离你而去，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狐狸的声音那么低那么哑，听上去好可怜，龙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浑浑噩噩地搂紧他，点了点头。

    狐狸终于从被抛却的恐惧漩涡中抽出一点神智，他抓住龙的手，把自己的五指挤进他的指缝，天真又残忍地握紧了：从今以后，我们走到哪都不分开，就像现在这样，可以吗？……可以的，mama，我知道的，我听见了，你说可以的。

    龙张了张口，还未等吐出一星半字，就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叼住舌尖，凶狠地吃进嘴里，口涎溢得到处都是，半晌才被放开。龙艰难地喘着粗气，下腹酸麻一片，他抽搐几下，随即失了所有力气，任由自己的股间糊满兜不住的东西。

    狐狸舒爽地打了个寒颤，咬着龙的耳垂，话变得含含混混：明天，我去找月老和星君，讨来姻缘线和捆仙索，把你我拴到一处，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是不是？你教过我的，我都记得……mama，我是不是个很听话、很聪明的好孩子？

    是、是，龙听见自己应了声。他抬起手，想摸摸狐狸的发顶，可狐狸已经长得太高了，他碰不到。幸好他们彼此依偎许多年，早生出绝无旁人插足余地的亲密默契，狐狸低下头，主动把泪痕未干的脸颊贴进龙的掌心。guntang的温度已经稍稍退却了，龙高高吊起的心这才回落一点，飘在半空的灵魂重回躯壳，遍身的疼痛后知后觉涌上来，很快把他淹没了。

    他在半梦半醒间，察觉伏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子重新动了起来。许是发泄过一通，狐狸低落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些，火焰一般鲜红的双耳和绒尾冒出来，映着洞口照进的月光，填满了龙的视野，塞得半点角落都不剩。

    龙的手脚叫他缠住，动动手指都费力。他在颠弄间恍然生出错觉，好像这片灯芯一样的火红并不是半路插进，而是早已写在他的命谱里，注定今生要陪他走到底。

    好吧，好吧……好吧。

    从前有只红狐狸，遇见一条上古龙。小狐狸啊你快快长，千岁龙啊你慢慢走。星汉何历历，岁月漫漫无尽头。你们要手牵手，共阅人间每一场春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