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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与他,——虽如今他已出了孝期,却也暂且不指与水溶,一是恐老三那厢有些心思,二是防水溶有了护身符,再生出些异心来。待尘埃落定之时,你再替他指婚不迟。”一行说着,又含笑道:“你二人虽不是亲兄妹,倒也亲近,可见有缘;他日你亲替他指了亲事,再封他一个公主之位,也是个‘全始全终’的意思,岂不两妙。”说罢便命戴功将先前拟下的圣旨拿了来,递与瑧玉道:“你且先看看罢。”瑧玉闻得今上这话,心头忽地一松,乃将旨意恭敬接过,打开看了一回,依旧合起,起身肃容道:“多谢父皇。”一面将旨意递回戴功手里,便向今上俯身叩拜下去。今上甚是喜悦,一面亲扶了他起来,见他落座,又道:“老三那厢你却不必管了。无论如何,你两个也是亲生的兄弟,若落得个手足相残的结果,倒于你声名有碍。且耐心等些时日,自然有些结果。”瑧玉闻言,乃点头应是。今上见他并无异议,方才宽心,又同他说些事体,过得一会,瑧玉便告退出去。原来今上将三皇子之事掂掇再三,却又生出些心软之意,暗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假使将当年之事一并翻出,当真大张旗鼓定了老三的罪,可是教天下人皆看了笑话去;却不有损皇家颜面?如今只是恐他再对臻儿不利,是以不得不下这狠心;只是好歹留他一个全尸,面上也好遮盖。”是以暗中打定主意,要教人在外毒杀三皇子,只道病逝,以为掩盖;只是如此却难替二皇子洗脱当年谋反之冤,恐瑧玉要报母亲兄长之仇,是以立此旨意,也存了一个试探之意。如今却见瑧玉无话,心下稍安,却不免更觉亏欠,暗地计较不提。却说瑧玉看得这番旨意,心下更定,一径回得府中,心下想道:“果然我合文起所料不差。只是今上此举未免优柔寡断,虽是慈爱心思,却难保不另生枝节,还要严加防备才是。”如此想定,便教人传话,请黛玉往这厢来。过不多时,果见黛玉来了,往对面椅上坐定,对瑧玉笑道:“哥哥今日想来是有事要讲。”瑧玉笑道:“若无事,也不肯劳你的驾了。”一面便将今上今日所说一一同他讲了,只略去欲替他和水溶指婚之事,又说过几日便要下旨等语。黛玉闻得他哥哥这话,倒为默然,暗想道:“我同哥哥做了这许多年兄妹,自然是亲密无间;虽说并非我亲兄长,却比其他亲兄妹不知好上多少。也是上天垂怜;我本该孤苦一世,却教我有了这们一个哥哥,只是我二人这兄妹缘分,也将到头了。”因又想道:“不日那旨意一出来,天下皆知我二人并无血缘,自是要避嫌疑,却不能再同往日那般一处起坐;虽我心里依旧这般,却也不免日渐疏远了。”是以又生出许多缠绵不舍之意,却恐面上露出来,教他哥哥瞧了,忙低头掩饰。只听瑧玉又道:“——待你回去同张嬷嬷说一句便是。如今朝里风声渐紧,你近日只在咱们家里便了。怎生再耐烦上一年半载,便有结果。”黛玉闻言,心下一凛,暗道:“此话虽说来轻巧,究竟有多重,只怕再无人比他更为清楚了。只是他既同我这般说,自然是不欲教我耽心的意思,横竖我也帮不上甚么忙去,纵急也是无法,却不可辜负了他的心意,更不可再将那些小心思露出端倪,教他分心。”是以顺着笑道:“我有甚么不耐烦的。哥哥且去忙自己的便是;若有要分付的,只管教人说,——想来也没有甚么分付的。我只在家里看账本子罢了。”瑧玉闻得这话,倒笑了,便道:“你如今且养精蓄锐,他日自然有你忙去。”黛玉听他这话,却正撞在自己方才那番心思上,怔了一怔,却也不敢再深思下去,便笑道:“我也替你忙不了许多日子,到时自然有人替你管的。”瑧玉笑道:“这可奇了。谁替我管?也只有meimei不嫌这些事情繁琐;换了旁人,只怕推都不及,那里还管。——眼见的meimei也嫌烦了,还不曾管起,就要推将出去。”黛玉不待他说完,忙笑道:“这话从那里来?我哥哥少年英才,又是天命归依之人,只要你想,那有人不愿的。”瑧玉摇头笑道:“那里能人人都瞧得上我。”黛玉道:“那一个瞧不上你,是他有眼无珠。只是我这许多年也不曾见一个;可见哥哥不过自谦而已。只是你在他人面前装假罢了,在我面前却很不必这样。”瑧玉笑道:“何必往远处寻?眼前便放着一个不愿的。”黛玉闻言便知他说自己,登时飞红了脸,忙道:“哥哥何必打趣我。你明知我所说何事,却只顾拿话趣我。”一面便垂了头,假意看桌上的字帖。若是平日里,瑧玉见他如此,也就罢了,多半便将这话题转了别处去,两人笑闹一回罢了;只是这一回黛玉低头半晌,却不见他作声,不免微觉有异,便抬头看他;那厢瑧玉却是怔怔望了黛玉半日,是以黛玉一抬头,正撞进他眼神之中,二人目光一对,黛玉先就红了脸,讪讪道:“这早晚的,好吃饭了。我教他们摆晚饭罢。”一面便起身往外走去。尚不曾出门,便闻得身后瑧玉低声道:“如今若我说我想,你却愿意不愿意?”此话虽轻,却似在黛玉耳畔响了一个炸雷仿佛,先前虽也大略猜出瑧玉心思,心下也隐隐存了个念头,却觉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始终不敢触及;如今瑧玉此话一出,无异于将此事直直摆到了二人面前,不由心下五味杂陈,一时怔在那里,半晌无话。原来此事在瑧玉心中也已盘桓许久,只是一直不曾出口;如今冲口说了,却见黛玉站住脚在那里,始终低头不语,本待再说些甚么的,见他如此,心思早灰了大半,不免又暗自后悔,心道:“若是不说,尚且还可相安无事些日子。如今说了,日后定然不能再似往日一般;依此看来,不如不说了。”一面却又想道:“千里搭长棚,那有不散的筵席?纵今日不说,日后终究是要说的,横竖我便是如此,只凭玉儿自己罢了。他要如何,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此瑧玉心下想定,见黛玉默然无话,乃勉强笑道:“我明白了,咱们且吃饭去的是。”一面便起身往外去。不想正要踏出房门,却闻黛玉低声道:“哥哥留步,胤然愿意。”瑧玉闻言浑身一震,只疑自己听错,恍惚回头问道:“meimei,你说甚么?”只见黛玉抬头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胤然愿意。”这几字可谓有千钧之重,黛玉说罢,却似将全身力气抽空了仿佛,斜倚在桌旁,垂头再不发一言。瑧玉却怔怔站在那里,心里千头万绪,似有许多话想说,却终究觉得说甚么也都无用,只是叫了声meimei,便不知说甚么了。如此呆了半晌,忽闻瑧玉腹中骨辘一响,倒教黛玉掌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