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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探入那白线之中,指尖轻挑,挑起来的却是一曾rou色的薄膜,就着水盆边沾水慢慢掀开来,如此从脸上撕下来好几层,才终于露出真实的脸容。他缓缓地张开一直闭合的双眼。秀丽温雅的眉目。并不如何张扬尖锐,可是那清幽高远,从容自若的气韵,却仿佛拥有刻入心脏骨髓的奇异魅力。听到他卸除伪装地声音。软榻上的观沧海笑道:“你总是这样冒我名义也不是法子,总有一天你得用自家脸容去对着他,总不能扮我扮一辈子吧……容止师弟。”一个人,是很难完全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的。这一点不光精通此道的容止知道,了解过一点知识地楚玉也知道。伪装改换,不外乎是从着装,身材。相貌上着手,身材可以在衣服内做文章,但每个人的相貌。却是不尽相同的。改变相貌很容易。但完全模拟某人的相貌,却有很高地难度。昔日容止扮作刘子业,也是在光线不好的屋内静坐,那已经是做到了极致,但倘若在阳光下活动,长期相处不露破绽,却是不可能的。可是观沧海例外。因为正在治疗双目,他面上覆着幅度颇宽的锦带,覆盖住了眉眼,以及大半鼻梁,这就首先掩盖了人脸上最为重要,也最难改变地外貌特征,兼之观沧海先前与楚玉并不算熟识,纵然有些微差别,楚玉也不会留心。再者,锦带之中所浸的药汁,药香始终伴随观沧海身侧,这在掩盖了特征的同时,又给他自己增加了一条特征,在旁人眼中,一想到观沧海,脑子里地第一印象便是一个眼萌锦带,身染药香地青年,只要看到锦带,闻着药香,那么观者便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观沧海,不会更多留神细微处地异样。因着这两重缘由,容止扮作观沧海的模样,一年多来,楚园之中竟然无人觉察。“沧海师兄。”容止唤观沧海地语调十分文气,话语之中却尽是掌控一切不容辩驳的意味,“这是我的事。”“哈。”观沧海笑出声来,“确是你的事,但是师弟,你在我这里,已经有一年多的时光,平城有了大变故,天如镜突然现身,想必是冲着你来,墨香已然支撑不住,你若不早些做,只怕真的会危害己身。”顿了顿,他语调放平,变得有些低沉:“你素来杀伐决断,狠毒无情,没有什么不能割舍,没有什么不能放弃……容止师弟,你这性情着实可憎,但你若变了性子,我瞧着反而更为古怪。”容止微微笑道:“我如今也不曾软弱可欺,沧海师兄,你多虑了。”观沧海不信地冷笑一声,这一年多来,他看在眼里,容止冒着他的名义,去与楚玉结交,原本说好只在他这里留四五个月调养身体,待四五个月过去后,又说要再留两个月,两个月又两个月,一直至今还维持着原状。也许在别的事情上,容止依旧拥有他一贯的冷酷镇定与缜密,他的判断依旧精准无误,纵然身在千里之外的洛阳,亦能影响着平城的局势,他站在冯太后身后,引导着她夺取北魏的权势,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排布他的棋盘。可是在去留这方面,他出尔反尔,又是为了哪般?最初他留在楚园旁,是因为身上异样,虽然昔日武力渐渐回到了他身上,但却出了一点儿小问题,那便是他偶尔动作的时候,身体内会涌出横冲直撞的力道,生生剥夺他对身体掌控的权力,譬如他想要抬手之际,手腕之中便会冲出一股向下的力量,反令他的手垂下。这情形虽然不常有,也便是三五天才来一次,但对于容止而言,却已经是不能放心的意外。他并不疑心是楚玉做的手脚,也不觉得天如镜犯得着与他耍这等花样,只直觉这其间应有些曲折,是他所不了解的。因而他一面下令搜寻天如镜踪迹,自己则与观沧海一道成为了楚玉等人的邻居。说起来,这也不是刻意为止,而是这几间宅子,原本便是观沧海和他父亲住过的旧居,只不过辗转了几多年,又回到了原处罢了。纵然与楚玉等人为邻,也不妨害观沧海什么,他只是想住在此处,谁在左右,这一点并不重要。而容止与他住在一起,一面给他治疗双眼,一面派墨香前往平城帮助冯太后。邻里之间互不往来地度过了几个月,直到冯太后前来洛阳,被楚玉偶然瞥见真容,接着楚玉注意到这位邻居,才有了接下来的交往。而原本容止预定的离去时机,则一而再,再而三地后延。~~~~~~~~~~~~~~~~~~~~~=============~=呼,终于将小容弄出来了……那个,其实这一年多来,陪在小楚身边的,始终都是小容……先前有个读者朋友跟我私聊说出了她一个朋友的这个猜测,说观沧海是容止假扮的,惊出我一身的冷汗,心说这位大大太明察秋毫慧眼如炬了……二百四十八章离开不离开语打发了观沧海的质疑,又问了一遍墨香来此的说话干净面上残留的药物。细细地洗干净双手,他缓步走到窗边,清透的日光照在他秀美的脸容上,呈现一种空灵高远的气韵。他留下来的理由,观沧海不会明白。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尚未能完全彻底捉摸清楚。最初假冒观沧海去接近楚玉,只是源于心底的一些震动,他惊讶于她决绝的放弃,甚至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能彻底放下。再往后的相处,又是因为什么呢?容止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中流动着沉思的神色,冷静无比地剖析自己的心境,这样的事在一年来他已经做过许多次,容止不是别人,他是那个内心强大凌越于一切之上的容止,他不会让任何外物遮蔽他的双目,模糊他的心志。包括楚玉。他剖开自己的心,摊在眼前严密查看,一旦发现任何问题,他都会挥动决然之剑,斩断症结。可是这一回,他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到症结。真荒谬。容止在心里说。与那个女子的相视,十分的荒唐和意外,从晨梦中被叫声惊醒后,见到的女子,眼中写着羞愤和惊惶,从那一刻起,一切都悄悄地开始不一样了。她笨拙地掩饰着,认真地苦恼着,谨慎地思考着。以及……诚挚地坦然地爱着。什么时候起,变得无法忽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