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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李檀便该走在前边,若论尊,则应椟玉走在前边,总之都难并肩。五月的太阳已经有些毒了,天上一丝云也无,直照得四方雪白光亮,只在人脚边投下小小一抹影子便是连影子也隔着些距离的。李檀踩着自己的影子顽,她素日里都力求一言一行与太后的贵重身份无所违背,一向被人觉得德高望重,今日却先后漏了痕迹,现在独自走在前面,才让人发觉高服之下的背影有些瘦弱。后头目光沉沉,多少人打量着前头的二人,倒不是揣测别的,而是一个是当世女子的典范,一个是天下人中的至尊,如何叫人不心生欲念,那目光中爱慕有之,算计有之,如织锦般交叠缠绕着二人。李檀却在这目光中,打量着地上二人的影子,这太阳好生讨厌,他们不能并肩便罢了,可连影子也如此不识趣,非要隔着些距离作甚。她悄悄地移了一步,两人的手便在影子中落到了一起,尽管李檀和椟玉必然无法并肩,但至少他们的影子是自由的,是能靠在一起,哪怕就那么一瞬。李檀看了看那交叠的影子,抿嘴笑了笑,便移开了,她所求的从来不过点瞬,这对如今的李檀来说便恰当而足够了。她继续走着,芳仪万千,高贵大方,一步一步迈得极稳,一如往昔。忽然,手背擦过一点温暖,椟玉的手与她的将将挨在了一起,指节微微嵌入指缝当中,若有似无地交缠。掩在今日这吉服宽大的衣袖下,在众人雪亮的目光前。李檀不由屏息,欲分开却被椟玉再次扣住,这次不再虚虚拢着,而是实实在在地握住了她的指尖,力气不大,却叫她挣脱不得。李檀知道这样不妥,在众人目光中如此共立不妥,并肩不妥,什么都不妥。可她甘之如饴。仿如蛇击七寸,龙触逆鳞,明明是痛的,却又心悸难忍,这些滋味,李檀以前从未尝过,如今却全尝了个遍。但这滋味不坏,让她忽觉,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甜的,苦里也是甜的,叫人心酸,叫人失智,叫人于难堪中也千肯万愿。*春节、端午、中秋乃如今习俗中的三大节,明清时三大节则为正旦节、冬至节、万寿节,每当三大节来临之际,内外命妇都要进宫觐见,向皇后行六肃三跪三叩这样的大礼。不仅内外命妇如此,皇帝与群臣也会在端午同乐,例如永乐十一年(1413)五月癸未端午节,明成祖驾幸东苑观击球射柳,时为皇太孙的明宣宗颇为露脸,“击射连发皆中”,且对出了成祖的上联“万方玉帛风云会”,应之“一统山河日月明”,一语双关,上喜甚,此事也载入当中,实录里对于端午的热闹情景有详细描述,射柳、击球等游戏的细节花样百出,说明古人在这些游戏上也是很会玩的,有兴趣可以一观。陆拾捌、射柳是日,天青日朗,风埃不作,武官翘首分领左朋、右朋,列席者皆射柳较胜,以骑射为娱。待皇帝到后,场面便更激烈了,众人跃跃欲试,一时间人头攒动,连钱障泥。李檀面上虽还算淡然,眼睛却骨碌碌看个没够,椟玉瞧她那模样就忍不住想笑,转头对路喜耳语几句,后者躬身应是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内侍便取来了许多葫芦,悬于柳上,李檀斜了一眼旁边的椟玉,悄声问道:“你这又是要玩什么花样?”椟玉噙着笑,只说:“既然答应你看热闹,自然要让你看点不一样的乐子。”李檀自己的花样子是最多的,椟玉则向来不讲究这些东西,如今两人掉了一个个,她倒真有些好奇了。原来那葫芦中装了鹁鸽,众人不再射柳而改为射击葫芦,如矢中葫芦,鹁鸽即飞出,飞得最高者则为魁首。这玩法倒新鲜,要知道如此一来考校的就不仅仅是射击之术,而是得看那鹁鸽能飞得多高,这样一下便给局势多加了许多变数,更有趣味性了。骑都尉宁远侯第一个上场,他刚袭爵,正值年少,又出身大家,端的是玉树临风,六石之弓轻而易举便弯弓射之,立中,鹁鸽惊出,竟现串串清脆的铃声,随着鹁鸽展翅而渐远于青天。李檀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鹁鸽颈上被系了鸽铃,一惊之下震动传至鸽铃,越是振翅高飞,那鸽铃便响得越发勤,有趣极了。“这个好!”李檀还没想到有这样的玩法,够新意、够有趣,当即鼓掌叫好。她近来被某人惯得愈发肆意不遮掩,随心所欲,一时间便于众人面前暴露了本性。可这也怪不得她,李首辅虽从文,家中却一向从幼年起便让子女习武以强身健体,大哥离家前,李檀的武艺还是他亲手调教的,更别提进宫前家里宠溺非常,几乎从不约束,因此打马球、投壶乃至掷色子,所以这些闺秀不该学不该懂的东西,李檀皆了如指掌。在宫里憋闷这么些年,如今见了这等好玩的玩法,不能下场已是天大的遗憾,若连叫好两声都不让,李檀得活生生憋死。众人见太后如此捧场,也纷纷赞起宁远侯,便是那今日专冲着后宫来的小姑娘们,也忍不住红了脸,悄悄观望着场中的少年。李檀自觉有些失态,便冲椟玉使了个眼色,想让他替自己打个岔,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可惜这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椟玉面朝前,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李檀不禁翻了个白眼,今日是射柳嬉戏,又不是校场检验,这副严肃的样子作甚么。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椟玉忍不住转过头来,悄声问道:“你觉得好?”“好啊,多精彩啊。”李檀恨不得踮着脚张望,看又有谁要上场了,却半天没等到下文。过了一会儿,才听旁边冒出来一句倔头倔脑的“我也可以的”,李檀侧首一看,乐了,椟玉执意不看她,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不服气。他辛辛苦苦安排了这样的热闹,是为了讨李檀欢心,最好能晚上在榻上奖励他几分那便最好了,谁知却被这冒出来的少年郎摘了果子,虽说是他的心腹,可也让椟玉暗暗气得够呛,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檀简直乐得禁不住,如此幼稚之事,为何她如此开心呢。众人看李檀笑成了一朵花,不由更加卖力地赞扬起了宁远侯,少年不经夸,一下子有些脸红地挠了挠头,确实有几分可爱。椟玉只觉得气闷得很,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体面,快步走近场内,一下子挽了三张三石之弓,齐齐连发,皆中,未等鹁鸽飞远,便又弯弓再射,一下子鸽铃之声不绝,依序响起,宛如一曲别样乐章。艳阳下,少年天子擒着弓,于尘土飞扬中回首,向她扬了扬下巴,一脸的骄纵无双,比那骄阳还要更灿烂。这次李檀没有叫好,但笑眼却弯成了月牙,甜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