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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匈奴互通叛国一案,审的怎么样了?”冯劫道:“查出来的几个都供认不讳。张耳与张敖父子俩……”他似是有些为难,道:“据廷尉司马欣所言,此二人供词反反复复,攀咬出诸多人来,难辨真伪。不知陛下的意思如何,司马欣尚未敢扩大审理范围,只把与张耳过从甚密的辩士蒯彻拘押审理了。那蒯彻从前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颇有几分辩才,入狱之后,只是喊冤,说是此前种种,都是在咸阳时陛下授意他去做的。臣与司马欣不知内情,不敢擅断,特请陛下示意。”“这个蒯彻……”胡亥莞尔一笑。他何曾给过蒯彻私下授意?分明是蒯彻出咸阳后,跟随张耳反叛;还曾想要劝说韩信反叛;不过都没有成功罢了。如今因张耳叛国一案,这蒯彻锒铛入狱,眼看是活不成了——于是祭出皇帝的名号来,唯其如此,或许尚能有一线生机。至于这线生机给不给,端看上意如何了。蒯彻的辩才的确了得,可惜太过滑头,一心想着投机成功,扬名天下,不愿在朝廷底下做个安分小官。胡亥想了一想,道:“朕倒也不必见他了。不过朕向来宽大惜才,愿意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朕的几个皇孙都到了开蒙的年纪,需要老师。这老师,朕是早已想好人选了。若蒯彻知道此人是谁,且能说动此人答应,那朕就再见他一面。若是不能,那依律摘了他的脑袋,他也没话说。”“喏。”一时冯劫退下,赵乾请了嬴祚等人上殿。嬴祚、赢嫣与拓曼,胡亥是见过的。倒是赢礼、嬴祺、嬴祯三个皇孙,胡亥只给他们选过名字,倒是不曾见过人。因而此刻见几个孩子鱼贯而入,胡亥特意看了赢礼等三人几眼。太子泩相貌清俊,他所宠幸的宫人也都貌美,是以几个孩子都是美人胚子。这是皮相倒也罢了。嬴祚天真活泼,赢嫣娇蛮爽直,拓曼尚小又是初来乍到、只看着可怜。胡亥皇帝做得久了,便是满腹心思的老臣在他面前也难以掩饰,更何况是几个孩子。走在最后面的嬴祺与嬴祯,始终耷拉着小脑袋,从走路就透着畏缩之意。胡亥抹了把脸,露出笑容,温和道:“拘束什么?都到皇爷爷跟前来!”他把拓曼抱到怀里,又逗嬴祚,笑道:“朕的嬴祚怎么也板着小脸了?”嬴祚这才笑开了,拉着拓曼的手,道:“孙儿也不知道——jiejie叫我老实点呢。”“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发了话。”胡亥笑道:“知道朕今日叫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吗?”赢嫣兴奋道:“是要带我们去骑马么?”胡亥无奈一笑,示意赵乾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道:“骑马是要骑马的,只是不在今日。”一时赵乾捧了漆盘上来。赢嫣踮脚抬头一望,“花?”到底是女孩,天性爱美,一时倒把不是去骑马的失望冲淡了几分。漆盘上安静躺着两枝花,一枝粉色,一枝白色,每个花萼上挨挨挤挤开着两三朵,像是极亲密的小人。赢嫣凑近了去嗅闻,嬴祚也跟着学。“这花名叫棠棣。”胡亥徐徐道:“故人以此来喻指兄弟。你们该开始学诗书了,如今只先会背便是。朕思来想去,决定这第一课由朕亲自来教——教你们背诵一首咏棠棣的古诗。”他抱着拓曼走到窗边席子上,让孩子们围坐着。即使还不能明白诗中深意,孩子们有样学样,摇头晃脑跟着皇帝记诵起来。“棠棣之华……”胡亥诵一句。孩子们跟一句。“棠棣之华……”“鄂不韡韡……”“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胡亥脑海中闪过短暂而模糊的记忆,那是属于原主的,很多年前的公子扶苏,在他登基后被杀死的诸多兄弟姐妹,偶尔还有先帝的面容闪过。他感到一阵怅然的眩晕。稚童们一无所知,朗声跟诵,“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孩子们乖乖的,一句一句记诵下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胡亥抚着嬴祚的发顶,期许道:“你们就是诗里所颂的兄弟,就像这棠棣花儿一样。朕愿你们永远友爱,永远盛放。”赢嫣手撑在席子上,勾头瞅着漆盘上的鲜花,因为天真而直接道:“可是花儿总会开败的呀。”胡亥心中一颤,低头环顾着几个孩子。他们都仰脸望着他,一双双黑亮天真的眸子,一张张可爱童稚的小脸,映着窗外洒入的金色阳光,像是永不会开败的花儿。第228章咸阳狱中,狱卒奉命将蒯彻释放。因事涉张耳等人私通匈奴一案,蒯彻被捉拿审理,关入牢中已有旬月。他蓬头垢面,形销骨立,一双小眼睛却隔着木栏,在昏黄的烛光下眨个不停。见那走来的狱卒开了牢门,蒯彻眼中精光大盛,攥紧了双拳,心道:天不绝我!张耳、张敖父子已得了斩立决的判决,阖族都关在牢中,此时俱都抱头痛哭。听得旁边的蒯彻离开,张耳强撑着一口气,抓着木栏,叫道:“蒯兄!蒯兄!”蒯彻驻足。张耳满面凄惶,涕泪俱下,求肯道:“我与老弟半生交情,如今陷于囹圄,死在眼前。素信老弟之能,还求老弟救我!”蒯彻叹道:“自身难保之人,为之奈何?”张耳泣道:“早知今日,当初争什么荣华富贵,要什么称王称霸——悔之晚矣!悔之晚矣!”蒯彻更不停留,举步离开,只听背后张耳歌哭之声,激得他背上生寒。因是皇帝直接下的令,这蒯彻又口口声声与皇帝有旧交,廷尉司马欣不敢怠慢,将这蒯彻接到自己府上,使人为他沐浴更衣,亲自来见。“陛下的口谕,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司马欣问道。蒯彻漫不经心抚平新衣袖口,道:“不过是为皇孙请老师一事。”好大的口气。司马欣压下心中不悦,笑道:“您可想出陛下心中人选了?若想出了,咱们这就去拜访。”蒯彻道:“想是想出了。急什么呢?皇孙们还小。等我睡几日,养足了精神,再去不迟。”司马欣皮笑rou不笑得应付了两句,便告辞了,只叫人盯着他,不要出了差池。他走出蒯彻暂居的院落,抖一抖衣袍,冷峻道:“死到临头,还要逞威风!”这么多年来,司马欣身为执掌帝国刑法的最高长官,惯断生死,嘴角的法令纹也随着年岁增长而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