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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就见佳人螓首微动,似摇似点。项羽唿哨一声,唤来宝马。通体黑缎子般的乌骓马迅疾而来,轻而稳地停在两人身前。项羽翻身上马,探腰横抱起虞姬,在美人轻呼声中,一夹马肚,直冲出去。虞姬被这陌生男子抱在怀中,满城的喊杀哭喊声忽然淡去,唯有耳畔这颗心脏强健的跃动声,清晰稳定,似永不会停。厮杀直至夜半,县城才彻底被项梁人马占据。项羽归府解甲,见到怀中掉出来的帛书,才想到还有一封来自秦朝皇帝的信未看完。当下挑灯细看。“项兄亲鉴:见字如晤。当今之世,英雄者,唯君一人……”胡亥这封信写得半真半假。“君为故楚名门之后,朕为始皇帝之子。君为吴中子弟之首,朕为咸阳百官之尊。君力能扛鼎,朕……这个不行。”项羽看得嘴角一抽。“不过朕祖上有个能人,叫秦武王的,他也能扛鼎。可惜后来他举鼎给自己举死了。跟你说这个,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举鼎有风险,危险动作不要经常做。就比如造反这件事,它就属于危险动作。现在天下不太平,陈胜吴广造反的事儿你应该也听说了。虽然朕写这封信的时候,战况还不明朗。但是朕相信,等朕收到回信的时候,叛贼一定已经吃了败仗快不行了。所以想劝你一句,不要跟着瞎起哄。”项羽轻蔑一笑。“不过想来英雄都是不听人劝的,你和你叔叔多半一定要反。你们一定要反,朕也没有办法。可是等你们反了,朕一定得派兵去平叛。朕很不愿意这样做。一来劳师动众,二来你死了可惜。”项羽:……好大的口气。“这样,咱们打个商量。反正你若造反,也要借光复楚国的名号,可是那你就算打赢了,也就做个上柱国,多没意思呀。不如你先去打那些造反的小鱼小虾,能占多大的地盘就占多大的地盘。到时候朕封你做楚王。楚王可比上柱国尊贵多了?不管同不同意,给朕回个信儿。弟嬴胡亥 于八月既望章台宫”项羽被胡亥这封乱七八糟的信搅得很难受,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看来这小皇帝是要劝他归降。做梦!他援笔疾书,以朱砂丹笔写下“万死以诛秦”五字。这便是他给胡亥的回答。哪怕要被杀死上万遍,也不会改变诛秦的信念!盯着自己写下的这句话,项羽越发坚定了。“羽儿,还没睡?”项梁推门进来,看着这个最值得自己骄傲的侄子,“你今日着实了得。”“叔父。”项羽起身相迎。项梁与他相对而坐,感叹道:“从前你小的时候,我教你读书,没几页你便不肯再学了。我当你不肯学文,于是教你剑术。可是剑术你也是练了几天便搁下了。我当时心中气愤惶恐。大哥就留下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若是教不好你,死后怎么有颜面去见大哥……今日我观你行事,有勇有谋。大哥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项羽微笑道:“侄儿小时候不懂事,叫叔父生了好多气。”项梁笑道:“你还记得吗?当初我教你学书、学剑,你都丢了。我生气叫你站着,你是怎么说的?”项羽也笑了,“我说习字不过是能记人的名字,学剑不过能跟一个人对敌。我若要学,便学万人敌。”“你年纪虽小,志向却不小呐。所以后来我教你学兵法。”项梁欣慰地望着侄儿,语带深意道:“我项氏一门荣耀,将来可就落在你肩上了。”项羽道:“叔父放心。”项梁目光转向案上书信,看到帝王封印,目光便凝住了。项羽顺着他目光看去,举信奉给叔父,解释道:“这是小皇帝给侄儿写来的信,不过是劝降的花招。”项梁一字一句看过胡亥所写,沉吟道:“这狗皇帝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深。咸阳距此何止千里,况且他写信之时,你我还未举事,可是他竟然能料到千里之外、你我此刻之举,叫人思之骇然。”项羽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被这封乱七八糟的信搅得心情极差。这感觉就好比被一双无形的眼睛从背后注视着。顿了顿,项羽忽然疑惑道:“这小皇帝为何不写给叔父,却写给侄儿呢?”论起来,项梁才是项氏此刻真正主事之人。项梁又将那书信细细读了一遍,沉吟道:“这小皇帝所写,虽然颠三倒四、不知所谓,可是他能洞见我等起事,便不可小觑。至于为何写给你,却不写给我。恐怕只因少年人尚且单纯,或许会被他花言巧语所骗。若这狗皇帝果然因此而写信而你,却不给我,那他心机之深,简直不似少年人。我想咸阳宫中,定有高人为他出谋划策。”项梁越想越是心惊,起身道:“不好,这狗皇帝的信恐怕不只写了这一封。若你收到了,六国贵族之后多半也会收到。你小叔父项伯与从前韩国相国之子张良交好,我让他去问问张良,是否也收到了这样的劝降书。”“侄儿与您同去!”项羽心里暗骂:早就看穿了,这小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项伯是项燕最小的儿子,早年杀了人,曾经跟随张良在下邳躲避多年。那时候,项伯是故楚名门之后,张良是韩国五代相国之后,都有同样国灭家破的遭遇。而项伯比张良年纪小,只是杀了个人;张良却是已经混成秦朝特A级通缉犯了。所以项伯追随张良,好比夏侯婴追随刘邦。吴中起事,项伯也帮忙出力了,这会儿歇下睡得正香,忽然被叫起来,听了来龙去脉。他迷迷瞪瞪中,满口答应,“行行行!我明早起来就给张兄写信!一定给你们问明白!”项梁拿这个惫懒的小弟弟也无法,只得放他接着睡去。却说半月后,咸阳宫中胡亥打开了项羽的回信。“万死以诛秦!”朱笔写就,仿佛是放沉了的人血。每个字都狰狞如厉鬼,左冲右突要冒出来的,是楚亡人的冤魂。如果说此前胡亥对说服项氏还抱有万一的妄想,此刻,他直面了残酷的现实。现实就是,哪怕项氏全族再死一万遍,也不会降秦。亡国的痛,尝过一遍就足够刻骨铭心。正因为尝过了亡国之痛,若能重来,楚人当初绝对不会那么轻易便投降。秋夜静谧,章台殿中,唯有漏刻滴水之声,不绝如缕。听着均匀平缓的水滴声,胡亥被回信扑面而来的戾气所激出的恐惧消散了,他平静下来,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种风雨欲来的宁静中,他发现了自己冷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