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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不好说,只能用眼神示意卫燎。对这位盛名蜚著的傅大人,裴秘当然早有耳闻。其实他们也算是见过。傅希如还是散骑常侍的时候,有一回殿试,陪着卫燎一起来,裴秘当时正好是举子,只是这二人当时都不会注意到他。傅希如不爱说话,尤其殿试这种场合,更是一言不发。那是卫燎刚登基那一年的恩科,虽然是件没有做过的新鲜事,但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能够面圣的举子都知道自己一身荣辱成败就看今天了,不拘谨的少之又少,奏对也很少能维持往日的风流倜傥——一个人若是真的不把功名利禄当一回事,也就不必来考这个科举了。卫燎兴致缺缺,间或会回过头,和傅希如低声说几句话。其实当时在场的举子都隐约有所感觉,更有所耳闻,傅希如对卫燎,确实非同一般。裴秘那时候远不如现在经历的世事多,可也隐约觉得殿上君臣二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亲近得没有容旁人插话的余地,又紧绷得令人无端害怕。外人是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的。就是到了现在,裴秘对傅希如的暗中忌惮也没有少一分一毫。他这些年来并不敢太明显的打探卫燎对傅希如的看法,即使卫燎其实并不讳言。有时候是这样的,尤其是对卫燎这样看似毫无边界,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他心里不能碰的逆鳞是绝对不能碰的,看一眼也会招致杀身之祸。因此裴秘可以不动声色的从旁打听,却不能直接在卫燎这里下功夫,试图挖出过去,或者搞明白傅希如现在到底占了多少分量。说到底,他去了解卫燎不过是为了权势,为了继续往上爬,为了开府仪同三司,为了更多更多的荣耀,又不是为了掉脑袋。以一个jian臣的定位来说,裴秘其实并不在乎卫燎的内宠,不管是小潘妃,还是其他人,女子都无足挂齿,除非有个得力的娘家。傅希如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可以占尽后宫与宠臣的好处,而不受两个身份的制约。他毕竟自己就在前朝为官,又受入幕之宠。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裴秘只好对他十分警惕,暂时却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对付他。一切看得都是卫燎的意思。如果过去的一切真的都过去了,要对付傅希如就容易多了,如果没有……裴秘觉得很头疼。殿内有靡靡的丝竹之声,傅希如和卫燎对视,分明彼此都没有流露什么情绪,却叫他情不自禁想起当年殿试的时候,受的那几个时辰战战兢兢的折磨。要不是因为清河公主牵涉诸多,并没有那么简单,裴秘其实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碍眼,他恨不得卫燎干脆忘了这里还有自己这么个人算了,却不能不发声,就怕卫燎一念之差,把清河公主弄回来。早知道听人说傅希如在里面,他就该知道今天不该进来了。只是谁又能料到,傅希如会为清河公主说话呢?他们虽然按理来说应该是见过的,但一个是废太子的女儿,一个是琅琊王的亲信,不该有什么来往,以至于现在还能帮着说话才对啊?裴秘心里疑窦丛生,脸上却保持住略显急躁的神情,膝行两步,低声道:“此事牵连甚广,您看是否先由三省合议……”卫燎显然没有怎么认真听,他的手指在膝上反复敲击,似乎在下某种不应该的决心,于是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走了神,端起酒杯来,抵到唇边的傅希如,忽然荡漾出一点笑意,轻轻松松道:“既然她思念家乡,朕并非无情之人,就让她回来吧。”裴秘瞠目结舌。傅希如做了什么吗?没有吧?他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啊?到底是怎么让卫燎突然之间变了态度,什么都不考虑了,打破之前的想法,叫清河公主轻易成功了的?!裴秘百思不得其解。但皇帝的话是金口玉言,无可转圜,裴秘也只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低头出去了。卫燎能在大冷天的赏乐燕居,他这尚书左仆射可就没有好福气了,庸庸碌碌还是半生求来的。心里对傅希如又忌惮两分,裴秘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如今到底是怎么个形势,匆匆对紫琼一点头就走了。里头卫燎的注意力已经全到了傅希如身上。刚才和裴秘的对话,傅希如并没有要参与的意图,因此他无意识的就喝了几杯察觉出里面换了内容的酒——卫燎喜欢这种恶作剧是有理由的,且几乎是只戏弄傅希如,因为就他一个很不能喝酒。要是提前吃了解酒药,兴许还能好些,要是没有,那三四杯就能让他醉了。卫燎支着脸,饶有兴致的看着傅希如不用自己灌酒就乖乖继续往下喝。傅希如这酒量,真是多少年来都没有一点长进,当年也不是没有练过,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办法。十分有趣。过了片刻,傅希如一抬头,不用说话,卫燎就看出他醉了。“扶他去偏殿醒酒。”卫燎换了个姿势坐着,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发令。第十一章醉梦傅希如很乖顺的被扶到了偏殿。他喝醉之后一向很顺从,话也很少,任由安排,卫燎想起他垂着眼一动不动的样子就掌心发热,独自又坐了一会,就站起身来,也到偏殿去了。伎乐散了,袅袅的余音似乎还没散尽。卫燎脚步轻快,若无其事进了偏殿的时候,正好里面只有傅希如一个人。他蹙着眉靠在床头,发冠已经拿下来了,不知道是自己动的手还是宫女做的,端端正正摆在枕边,发丝绸缎一般倾泻,衬着黯淡日光,简直光可鉴人,像一幅别开生面的醉卧美人图,画的是一个玉面修罗。他身边依偎着浅碧色的帐幔,正抬手扯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口。衣服既然是一层一层穿上去的,要一下扯开当然不容易,越是费劲,傅希如脸上不快的神色就越明显。卫燎进来的声响也没惊动他,仍旧旁若无人的单手去拉开厚厚的领口,他仰起头,一眼就叫卫燎看见了锁骨往下,细长的疤痕端倪。看来他果然不止脸上这一处伤。外面有风吹响檐头铁马,关上门之后就是含糊的叮叮当当声,卫燎丝毫不被打扰,下意识的放轻脚步上前,好像被傅希如发现会让他后悔,或者把他吓回去似的。走得近了,傅希如就察觉他了。醉酒只会让他迟钝,并不会让他失去判断力,被荡漾着难以形容的水波的那双眼睛看住,卫燎就站住了。他从这眼睛里看到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又似乎从没有好好端详过傅希如一样,一声不吭的和他对视。偏殿也很暖和,酒气一蒸,越发上头,傅希如的视线已经很迷蒙了,卫燎知道他现在不清醒了,端详他一会,终于放下心,半弯下腰,轻声叫他:“琴荪?”他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