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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走过来,虽没看这些人一眼,可对他们此刻那惶恐又惊惧的心绪,却能体会个一清二楚。无声跪伏的都是他的属下。地面铺的是他最喜欢的波斯绒毯。前方台阶上那一方宝座也是他早已经坐惯了的。所以走在这里,他没有半点的慌张。这里——是他的妖魔道。自姚青身边经过,他只随意地一抬手,示意她可以起身,可目光却没在她身上停留,甚至连方才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曹新都没看。沈独的目光,只落在前方。在他款步走进来的时候,站在台阶下的那一道身影便已经转了过来,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他走近。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看裴无寂。往日他都是坐在那高高的宝座上,从上方俯视他,或者是看他在自己面前躬身伏首,又或者是喝过了忘忧水,意识模糊间什么都不想记得。所以竟没察觉,原来他已经这样高了。比他还稍稍高上那么寸许。少年气褪尽,台阶下站着的已是沉稳的青年。眉目间因杀戮而沾染的那几分凶戾之气,很像沈独自己,只是比起来,又更添上几许沉凝晦涩的冷酷。大多数时候,他是安静的。像是一头藏身于黑暗中的野兽。他有着满布伤痕的、精壮的身体,内中蕴蓄着猛烈、guntang的爆发力,可外表却犹如沉默深冷的黑石与古井。冰冷与炽烈交织。矛盾。一如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融汇了悲与喜,像是终于释然,又像是重新坠入了痛苦的深渊,想要挣扎,偏偏甘愿沉溺。沈独站住了脚步,看着他。两人间隔着六尺。裴无寂却朝着他慢慢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到了他的面前。锋锐的长眉舒展开来,一双浓墨似的眸中,却似缀满了星光。明明没笑,却给人以开怀之感。他紧抿的唇线缓缓分开,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沈独,却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就连那唤他的声音,都带着虚幻的恍惚:“道主……”“啪!”嘶哑的声音,甚至都还未来得及说出更多!沈独近乎风轻云淡地看了他一眼,当着这寒绝顶上所有人的面,直接抬手重重一巴掌摔到他脸上!猝不及防之下,裴无寂几乎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去!姚青愣住了。曹新也愣住了。远远近近,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知道裴无寂是沈独的一条狗,可他们从来没见沈独在众人面前让裴无寂没脸过,向来都是私底下教训。今日……还是头一次。而且这时候的裴无寂,几乎已经将整个妖魔道握在了手中,明明寒绝顶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他的,明明看起来沈独才是处境不利的那一个!可偏偏……不管是他们,还是裴无寂自己,竟都觉得理所当然。似乎这妖魔道上,只有沈独,也只能是沈独,有这样嚣张行事的底气,有这般乖张狠厉的本事。这一掌是用了力的。裴无寂口中立刻有了血腥味儿,可这时候,他竟然觉得心里面很高兴。沈独仿佛没看见他的狼狈一般,只淡淡道:“起来。”裴无寂擦去了唇边的血迹,低垂着眉眼,手掌撑了一下地面,按着下方那柔软的绒毯,才重新直起了身来。却不是站着。他跪在了沈独的面前。沈独问他:“背后对我动刀的那个,是你?”裴无寂答:“是。”“啪!”更重的一巴掌摔了过去!沈独笑了起来:“虽知道你是头养不熟的狼,可我也把你当条狗养着,想这十年你都没动手,将来该也不会对我动手。谁想到你不仅动手了,还没能弄死我!手脚不干净,杀人不利落!这么些年,就学成这样。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裴无寂重新直起了身,将那冒上来的血腥气咽了回去,平静回答:“不是。”“啪!”第三个耳光!依旧摔得半点情面不留!下手堪称狠辣,可唇边竟还挂着一一点笑容。这神态是众人最熟悉的。属于妖魔道道主的妖邪和乖戾。沈独面上没有半点的波动,眼底也没有半点怜悯,问了第三个问题:“对我动手之后,虽铲除异己,可一留了凤箫,二留了姚青。前面心比谁都毒,我以为你能一狠到底,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谋朝篡位。你倒好,二十多天过去,还是个‘裴左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也是这么教你的吗?”“……不是。”裴无寂眨了眨眼,被他这一耳光摔下来,分明很痛,却浑然没感觉一般,答了他的话之后,慢慢地弯了唇。那是一抹安抚一般的笑。有一点奇异的温暖。他依旧跪在他面前,眸底的光华这一刻好似化作了易碎的琉璃,柔化了他坚冷的轮廓,然后伸出了手来,拉住了他的右手。刚才没留情面打过他的右手。自打上了间天崖,裴无寂认知中的那个沈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贪享受,习筹谋,精武学……能够杀人不眨眼,却煮不来一口吃的。所以他的手很好看,每一段指节,都像是工匠精雕细琢所成。沈独杀人不会超过三式,打人不会超过三下,骂人不会超过三句。但总是杀人在打人前面,打人又在骂人前面。便像是方才。先给他一巴掌,然后再来问他,看这一巴掌是不是该打。裴无寂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深了,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以至于……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的心。他一点一点,将沈独自然蜷曲起来的修长手指打开,然后垂下头,凑了上去,带着近乎朝圣一般的虔诚,亲吻他微微发红的掌心。第一次不管不顾,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这一刻,他承认,自己是他的奴仆,是他的俘虏。沈独冷淡地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裴无寂便伸出手来,轻轻拥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腰间:“沈独,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第37章道主┃宽阔的寒绝顶,孤独的一人影。他喊他“沈独”,而不是“道主”。看似不经意的称呼的改换,却预示了一种藏在细节里的微妙改变。这一刻,整个寒绝顶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更甚于沈独刚出现时。听说过某种流言的,这时候已经瞪大了眼睛;习惯性想得更深一些的老狐狸,则是连冷汗都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