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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已经是他的生活了,也是他的一切。他成为了另外一位猎人,与传授他一切的猎人分别住在湖的两岸。他们时常在森林里相遇,如果他们要捕捉大的猎物,就一起行动。他们会一起烤火、一起看日出、一起度过圣诞、一起迎接春天。这是我的,关于森林的故事。”迈克尔顿了顿,“在我看来,一千零一夜的结局是:国王听完了一千零一个故事,女子再也没有更多的故事可以讲了。国王说,现在让我给你讲故事吧。于是国王开始给女子讲故事,他足足讲了一千零一夜。”迈克尔和欧文的故事开头完全一致,只是结局相反。迈克尔因此猜测,在这个关于绑架的故事里,欧文认为的结局是:迈克尔会在了解他之后把他杀了,包进裹尸布。欧文是个平静面对的悲观主义者,实际上,迈克尔很难找到一个词来形容他。欧文拥有一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有趣,他的特别是细微的、不张扬的。迈克尔的故事结局是什么呢?如果不是把欧文包进裹尸布,那是什么呢?迈克尔并不清楚那些连环杀手怎么想(他了解戈登医生吗?不,某种程度上他们从未彼此了解,他甚至连那两本笔记本都没有看过),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厌倦了一个人后就把他处理掉。他知道的是:他自己是个罪犯——比如绑架和囚禁了欧文;但他无法成为杀人犯——他不会去伤害他人。无论他的童年多么特殊,他的母亲都是挡在他和杀人犯之间的那道门。这道门塑造了迈克尔的道德、行为方式。戈登医生和“杀人犯的儿子”确实改变了他,但这道门从未变过。爱可能不是万能的,但爱是一种经久不衰的微薄力量。迈克尔和欧文在裹尸布里度过了平静的下午,傍晚,迈克尔决定出去准备晚餐。“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欧文问。“做点什么?”迈克尔没有理解。“比如整理地下室、或许洗碗……我不知道,”欧文看上去有些迷茫,“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如果你想做点什么的话,在我做晚餐时,我把你锁进地下室,松开你的脚镣,你可以随意做点什么。”“我可能需要旧毛巾和刷子。”“我会去拿给你。”迈克尔说。一个奇怪的提议,被绑架人对绑架犯说,你需要我为你洗碗吗?可他就是喜欢欧文·亚当斯这古怪的表达,这平静的、悲观主义者的故事。他从欧文的手里拿走铅笔,碰到那温热的手指让他感到一股暖意,一阵悸动。他在他的身前蹲下,为他解开脚镣,他的手绕过他略显冰冷的脚踝。他是一个这样的人,认为猎人和过路人始终会分开。如果他是一千零一夜里讲故事那个人,那么迈克尔会在最开始就打断他,“让我来为你讲个故事”。欧文被水管上一块凸起的金属扎破了拇指。拇指没有流血,但实实在在有一种确凿的疼痛。欧文坐在马桶的边缘,用衣服边缘擦眼镜。如今,头痛成为每一天的例行公事,他身体的炎症尚未消散,嘴里长了几处溃疡,左边的牙龈肿了,上呼吸道肿了。从刚刚到现在,他在地下室打扫了三十分钟,擦掉了像排泄物的污垢,清理了书架上的灰尘,掸了外面的床,然后站在床上擦灯泡……现在,他的手被水龙头旁边的金属弄伤了,于是他停下来,坐到浴缸旁边,休息一会儿。他想了想自己的邮箱、社交网络、语音邮箱,会不会有人奇怪欧文·亚当斯这五天去了哪里呢?五天实在过于短暂,可能根本没有人发现。如果不是欧文·亚当斯,是其他人失踪了五天,会有人发现吗?欧文坐在浴缸边上,想到了他的弟弟。他几乎从未与他的弟弟进行过深入的对话,本质上他希望和他搞好关系,可能欠缺一些机会,又可能欠缺勇气。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总感觉他们不一样,他是那个离开最早的人。他突然想抽烟,想找迈克尔要一根,夹在手里,慢慢抽完。抽烟是一种安静下来的习惯,减缓烦恼,减轻思绪,让苦闷像烟一样消亡。他坐在那里,擦了擦被弄伤的手指,这个瞬间,他突然觉得世界不公平,他的疼痛、他的一切、他的疾病……可他知道无人责怪,他没有在这个年纪做出一些被人记住的事,没有成为一个更为成功的人,他反思自己,手足无措。在死亡面前,他从无谓变成脆弱,死神敲响了他的门,而他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做。他站起来,继续打扫卫生,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多活一天,多活一个月,意义不大,但生命难以放弃,即使未来不会有任何希望,对死亡的恐惧也扎根在生命的海里。迈克尔下来时,他已经把能弄干净的地方都弄干净了,擦得很认真,也因此疲惫。他不愿意多说话,喉咙和牙龈都肿着,却想和迈克尔聊天。他恐惧地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期待见到迈克尔,期待和他说话,期待他拥抱他,cao`他、吻他、伤害他、关心他……他开始有意地做一些讨迈克尔喜欢的事(比如打扫卫生、给他讲故事),他不再想报警了,再也不想。如果他要他帮助他犯罪,他会做吗?他会做到何种地步?“看起来干净很多,”迈克尔说,“我的所有罪证都被你清理干净了。”那些看起来像排泄物的污垢,可能是其他人的血,欧文想。迈克尔给了欧文一盘东西吃,欧文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几乎没有细嚼。太阳xue、牙齿、舌头、喉咙都很痛,他用力把食物吞咽下去,没有意识到它是什么味道。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吃东西,他很清楚。吃完东西,他开始在本子上画画,他画了一个大厅,这是死亡的大厅,左边是真实的人,右边是他的怪物们,接着他画了一个房间,他死亡的地方,黑色的顶、红色的地板(迈克尔给了他三种不同颜色的笔),他也画了梦里最害怕的那扇门,透着红光,散发着黑烟。他一边画,一边害怕得心中发毛。他用拇指把炭笔抹开,代表黑烟,他忘了手指上的伤口,疼痛提醒了他。“应该滴一些血上去。”他说,“我的血。”迈克尔把他的本子拿过来,看他画的东西:“需要血的画是什么。”“我的死。”“旁边是观看你死亡的人?”“不,我先走过大厅,在这个房间里死掉。房间里没有人,人都在大厅。”“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你忘了,我应该看着你死。”“确实是。”欧文说,但他没有把迈克尔画上去,即使迈克尔在这里,他还是一个人死,和脑癌或者残缺的身体一起,“我能要一根烟吗?”“一个消灭了罪证的地下室,比起烟,更适合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