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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茶室内,慕容灰双腿高高架在桌上,一副散漫慵懒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隐在帽檐下的双眼里,透着多少不耐烦与厌倦。对面的那对中年华夏裔男女若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一定会气得尖叫掀桌。但他们现在很忙,忙着抱怨,忙着嫌弃。自打踏上大陆土地的那一刻起,他们十句话有七句都在贬低所见的一切,不停地比较褒贬,最后得出结论,还是米国好。都怪这小子不省心,竟想背着长辈吃独食,否则他们也不必跟来受这份罪!这里的一切都差劲得令人发指,亏得这小子每天还悠哉游哉,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不过,若是为了那件东西,忍耐下恶劣的条件也是值得的。一想到被自家门主默认的那个惊人传说,这对夫妇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两人对视一眼,男子打了个眼色,女子立即会意地开口:“阿灰,这次你爷爷让你回国,真是辛苦你了。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大学课程还没完成吧?耽误了学业可不好,不如这样,你把事情交给你四叔,我们留下来替你打理,你回米国继续念书吧。”女子看似热心地劝说着,眼中精光不停闪烁:门派几十年都没让人回过华夏,这次老头突然派了最疼的小孙子回来,肯定和那个传说脱不了干系!如果能插手这件事,哪怕东西最后都要交到门派充公,只消中间截留几件,自己的小家可就几辈子受用不尽了。思及私下里查找的资料里所描写的种种情形,女子简直恨不得上前猛摇慕容灰的肩膀,让他老实交待。旁边男子的表情虽然没表现得那么猴急,但双眼中的灼热同样不亚于女子。将这对精明市侩得过了头的夫妇神情尽收眼底,慕容灰在不耐烦之余,又另添了几分厌恶。“四婶。”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自他她嫁进慕容家后,四叔就变得越来越不踏实,成天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无论如何,这是长辈,至少面子上要敷衍过去:“其实这件事上,爷爷一开始先问了四叔的意见。”“什么?!”四婶梁珍妮像被侵犯到地盘的狗似的,警觉地看向丈夫:“有这回事?”四叔慕容棋苦思许久,最终茫然道:“阿灰,你不要乱讲,你爷爷从没同我说过要回大陆办事。”“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细说,你就拒绝了。”慕容灰耸了耸肩:“四叔,你忘了一个多月前,他单独将你叫到书房,问你愿不愿出趟远门,代他去看一位在大学任教的故人,顺便给学校捐笔赞助?”慕容棋的脸色顿时变得颇为悻然。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抱歉爸爸,我和珍妮想尽快要个孩子,所以最近没法出门。”这借口自然是妻子教他的。珍妮认为老爷子迟早会为那个传说亲自出手,所以让他务必留在本宅,留意老爷子的一举一动。若有人想让他离开,一概以孩子为借口拒绝。至于这一次,是因为慕容家几十年来第一次回大陆,被指派的又是老爷子最重视的慕容灰,珍妮认为这事儿多半和传说脱不了干系,才心急火燎地拉着他飞了过来。结果,只是为一个自己早已拒绝的原因?一瞬间,慕容棋和梁珍妮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精彩极了。同这对自以为聪明、不信任任何亲人的夫妇周旋多年,慕容灰早就不剩半分好感。当下欣赏着他们的失落,不忘再插一刀:“四叔,学校的教授约了我明天吃饭,你和四婶要一起去么?”“不,不用了。”虽然是华夏后裔,但在米国出生的慕容棋对祖国没有半分好感,对这里的人更是缺乏尊敬。一旦得知自己的奔走全是误会,他只想马上回到米国,越快越好:“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我们就先回去了。”说着,他连账也不结,直接拉起梁珍妮走人。望着这对衣饰光鲜的夫妇垂头丧气的背影,慕容灰轻轻摇头,不期然又想到了爷爷对他们的评价。——目光短浅,不知礼数,自以为是,难成大器。这对夫妇为了摸清爷爷的动向在本家住了好几年。可笑的是,他们却压根不知道爷爷对他们态度冷淡的根本原因。☆、17店里最好的东西食堂内,雁游与陈博彝就着二冷二热几盘小菜,说了不少话,彼此更增了解。谈吐知浅深。聊了没几句,雁游就发现陈老爷子虽然学识渊博,又喜欢瓷器,眼力却只是一般,且天生缺少一份冲闯劲儿。曾经难得碰上几次捡漏的机会,都因吃不准犹豫不决,最后从指缝里溜走了。不过,老头子很想得开,只说东西和自己没有缘份,叹息几声也就丢开了手。并且也不避讳提起这些糗事,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雁游很欣赏陈博彝的豁达,心中暗忖,和这样的人合作比较爽快。吃罢午饭,陈博彝请雁游先到店里转转。之前雁游问路时并没留意铺子,现在走回去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处两开门的店铺。玄色横匾上写着“古陈斋”三个填金大字,用的是柳楷,端正清丽。这栋建筑已经颇有些年头,不过门楣门槛用新木凿成仿古样式,填修了一番,里里外外又上了新漆,再配上仿古样式的博古架、高脚几、太师椅等家具,倒是极有古韵。单看陈设,已足见陈博彝是花了心思的。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店如其名,把古韵做到十足,甚至连店门都没像别家装上新式卷帘门,而是依旧沿用了老式的门板,关张时需要由伙计一块一块上到榫槽里。踏进店面,陈博彝指着正在掸灰的一名小伙儿说道:“这是帮我做事的张理,平时我们交替着看店,你叫他小张就好——小张,这位是小雁师傅,以后他帮咱们修复瓷器。”见雁游如此年轻竟能修复古玩,小张不禁露出震惊之色。刚想说话,恰好有两位衣履光鲜的客人进来张望,小张连忙扔下鸡毛掸子上前招呼,一时倒顾不上盘诘。陈博彝在午饭聊天时便为雁游的见识广博暗自吃惊。听雁游话里不经意带出的意思,这少年小小年纪,竟对不少价值连城的奇珍了若指掌。陈博彝以为这都是那位时运不济的老师傅教授雁游的,神往叹息之余,却起了几分担忧,生怕雁游眼界太高,看不上他这小店经营的的东西,不肯和他长期合作。存了这份心思,陈博彝介绍店子时分外卖力。带着雁游里里外外转过一圈,直接掠过那些真假掺半、真货也强不到哪儿的陈设,指着博古架上最当眼处三样清顺初叶的瓷器,好生介绍了一番。陈博彝历史知识极为丰富,经他一番滔滔不绝旁征博引,虽然不用半句华丽浮夸的言语,无意间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