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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隔着火堆望着久安,久安成了一个焰色的朦膛的人,他答道:“回去往昔,再过一遍。”久安用手搓了搓鼻尖,果然认真地说道:“若是当真能回去往昔,我想回去。”袁峥的目光被火焰融成了一片红色,他很轻地问:“你想从哪儿过起?”久安轻轻地收回了火堆里乱搅的木枝,用它撑住了双手,又将下巴抵在了叠放的手背上,似乎是仔细地思忖了起来。袁峥等着他想好,可久安想了很久,总也不答,他等得有些急了。就在他要张口追问之时,久安说话了,“回到还在扬州那一年,我想从那儿过起。”袁峥的心往下一沉,那句“你要怎么过”,当着此景此情,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他的面孔藏进了黑影中,怅然若失地坐着沉默不语。袁峥想,若是按那一年过起,久安大约会永远留在江南的初夏光景中,命中安乐,并无征战,并无痛创,并无他这个人。袁峥无言之际,那一边却是有了声音。“我要多带一些干货来殷都,那会儿我太傻,总以为一时半会儿就回去了,哪儿想得那么远。如今可好了,谗了也无计可施。”久安在那头认真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后悔不迭地踹了踹两条长腿。袁峥头一回露出茫然的模样,紧接着,他别过脸,用手捂住了上扬的嘴角。184、再见之约久安对着火堆嘀嘀咕咕了一阵,袁峥相对听着,轮廓藏在暗处,只露出一角下颌,他鲜少言语,似乎是在听,又似乎神思在外。此刻二人之间仿佛是一对知交,久别重逢,正是话当年。袁峥自然不愿当久安是知交一路,不过冲着目下彼此间的平和,袁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原以为久安怕自己,自己便算作是降服了他,这本没什么,很多人都怕他,可袁峥万没想到,久安怕归怕还有胆子跑,且一跑还能叫他一时半会儿抓不着。既然如此,袁峥只好虚与委蛇地姑且先当一回听客,哪怕久安此时所言乃是相当地乏善可陈。袁峥的双眼嵌在眼窝中,深深地朝久安射出眼光,从头审视到脚,一丝一毫,一肌一容都不放过,且越看越觉得称心如意,以为久安实在是很值得一看。于是在后半段的闲谈里,袁峥都目不转睛地狭默注视着久安。袁峥伸出手在自己的眉心用力地一按,郁郁寡欢地遗憾着,可惜不能在这儿扒了他。久安在袁峥必里是越来越美,美得叫他生出了遐想,袁峥觉得久安若是女人,必能少吃些苦头,凭他那般人品,天真无邪地,满可以当一位无忧无虑的少夫人,届时,自己便将他养在四季花开的大宅院里,以自己对他的心意,必不会委屈亏待他,可惜下面带了把儿,得叫自己这般cao心。袁峥想着想着,又不禁立眉庆幸,还好带了把儿,若要真是女人,岂不是早便宜了林壁堂?!神思一触及林壁堂这三个字,袁峥心头又阴霾了起来,林壁堂的眼伤,袁峥自以为难辞其咎,久安若是知晓了,不知还能不能像这般坐在自己面前。久安一心一意地拿木枝捣鼓着火堆的边角,口中说着,对那道目光乃是浑然不知。待久安说到无话可说之际,便扔掉了木枝,拍了拍手中的木屑,“天色不早,明日还得赶路,这就歇了罢。”袁峥这有在火光里显出了一点儿面孔,问道:“累了?”久安站了起来,按了按僵直的脖颈,颌首道:“嗯,有些。”袁峥有些失望,可也不能强留,便也站了起来,“那回去歇着罢。”久安答应了一声,迈出一只脚,往后走了。刚走了几步,他又回过了身。袁峥有所知觉地立刻抬头望了过去,高高大大地矗立在那儿。“明日一别,靖孛再见。”久安平淡地如是说。袁峥不易察觉地浅笑了一下——再见,他还想着再见。重重地点了点头,袁峥也说道:“明日一别,靖孛再见。”随后,久安便当真走了。袁峥留在原地,见久安的背影隐匿于暗中后,转而看向身前的火堆,火焰烧得正盛,使袁峥的目光看起来很热。翌日天幕将明未明之际,季川西连夜赶路,终于追上了袁军。季川西带着点儿憔悴,一边按着微散的头发,一边去找袁峥。袁峥此时已戎装妥帖站在了帐前,与陆宣商议着行军后事。季川西一边走一边唤了一声。二人闻声望了过去,先是陆宣哈哈一笑,一招手,“老季真快啊!”季川西走到他们面前,松了口气,“一路赶来的,可不快么?”陆宣一揽他的肩膀,优哉游哉地打着哈哈,“急什么,咱们总不至扔你在路上。”季川西一把拖下陆宣的长臂,着急地开口就问:“久安呢?还没走罢?”袁峥出了声,“还没走,不过也快了,半个时辰上下。”季川西又长出了一口气,“这便好了,我料想着,他这会儿还同你们一处儿。”陆宣挺不乐意地捶打了季川西胸口一下,佯装嗔怪地不悦道:“老季,你是来找我们的,还是找久安的?”季川西挺别扭地一皱眉,退了几步,“陆宣,别闹!”陆宣一挥手,没意思地一撇嘴,冲袁峥说道:“七爷,我可先走一步啦。”袁峥点了点头,陆宣便晃着大个子一路朝合军的地方走去了。八九名侍卫健步如飞地立刻跟上,将陆宣衬得威风八面。袁峥紧盯了季川西,低声问:“杨大夫如何说?”季川西颦眉答道:“悬,只能先养着。”袁峥凛冽地一扫远处的山脉,不言不语地冷下了脸。季川西估摸着时辰,摸出袖间藏着的一封信捏在手里,急道:“我这儿还有封信需转交给久安,趁着他还没带兵走人,得先给了他。”袁峥有力地扫回了目光,立刻就问:“林壁堂的信?”季川西点了点头,又问:“没错。七爷,久安在哪儿呢?”“我在这儿呢。”袁峥脸色霎时便难看了,转眼就瞧见了久安一边往腰带上缠鞭子一边往这儿走来,他那面孔红是红白是白,瞧着血气又足又精神,想来是昨晚歇得不错。“咦……川西兄也来了?”久安走了过来,抬手随意地抹了抹脸,“正想着要来道个别,偏巧就遇上川西兄了。”季川西轻笑一声,搭着久安的肩头,打量了他的脸,“嚯,好气色!”久安也是笑,露出一排细白的好牙来。袁峥站在一旁笑不出来,双眼就盯着季川手中的信封,一颗心蠢蠢欲动,恨不得一把夺来撕个粉碎。“咦……川西兄手里……”久安终于还是瞧见了季川西手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