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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又究竟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生气呢。他只是不爽,单纯地不爽,想要发火,本能地发火。很多人都想要杀了他,甚至是恨不得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夏昭时知道,都知道。而他也很理解这一些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些人,要杀就杀,有本事就来,他不怕,他不屑;却唯独不曾想过,更无法想象,在这些人里面,竟然,会有林烟。他羞辱林烟,但林烟不能恨他。他折磨林烟,但林烟不能把他当做敌人。那林烟到底应该把他当做什么,那他们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呢──这些问题,夏昭时没有,从没有,认真地去想过。他只是忍受不了林烟对他的背叛,忍受不了有一天,林烟竟会对他挥刀相向的事实。那让他发疯。在夏昭时的心里,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林烟也应该站在他的身旁,姿态慵懒,笑容轻薄,却无比坚定,至死不移。他是他的。是他的。他的。夏昭时不去想,但这就是他全部的信心。没有来由,不问原因。所以当很久很久以后,当他终于知道这份信心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源于什么的时候……他不能说,那不是自己的错。他怪不了别人,他是他自己的背叛者。他实在太自私。只想要林烟的心中一直有他,却又不想让自己的心脏沾染上哪怕一点点属于林烟的影子。某种程度上,他夏昭时才是一个真正名副其实的胆小鬼,因为害怕受伤所以拒绝付出,软弱又无能。那一巴掌很重,林烟被扇懵了,直到现在耳边都还嗡嗡作响,眼前漆黑一片。整个人从床的这一边被直接打飞到床的另一边,一张脸深深埋在柔软深陷的枕头里,头昏脑胀,只觉皮肤火辣辣地烧和疼。【你好大的胆子】。哈,人之将死,其行也疯。【谁准你这么做的】。哈,没有谁,是他自己,以及这不公平的命,指使他这么做的。【你是我的】。哈──我是你的……可是夏昭时,你却不要我。感觉稍微好了点,林烟慢慢转过身体躺平,一双桃花美目盈盈千尺,碧波泛滥,但到底没有溢出来。可爱地撅起双唇小幅度地扬了扬下巴,林烟轻声道:“夏昭时,亲亲我吧。”亲亲我,亲亲我吧。我们好久,没有接过吻了。一个月零七天,你记得吗,你数过吗。那种思念如狂牵肠挂肚的煎熬滋味,无休无止,蚀骨销魂……夏昭时,你,尝到了吗。“我很想你。”真的。因为那滋味,他日日夜夜,都在尝。夏昭时低头看着林烟,高高在上,目光冰凉。一如既往被修剪得整齐到简直过分洁癖的白净指尖从林烟的下巴一路往上,最后缓缓停在了林烟微微上挑的美丽眼角。摩挲许久,夏昭时忽然眯了眯眼,许许多多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从他那双漆黑如玉的深邃瞳眸中一闪而过,难以捕捉。他失笑,顿了半秒,终于风马牛不相及地幽幽吐出一句:“天,林烟,你这里,有皱纹了。”居然,有皱纹了。其实这本是常事,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可是这任何人里,不应该,也无法想象,会包括林烟。林烟是不应该老的。在每一个人的感觉里;在每一个人,曾被他惊艳至死的眼睛里。林烟身子一颤,表情僵住,心头瞬间产生出一种作弊被发现的巨大恐慌和挫败无力。虽然现在还只是一条不易察觉的浅浅细纹,但很快这一张脸,就会被它无处不在地填充爬满。很快,他知道。年轻是一场好梦。青春的嚣张人人相似,然而梦醒过后,却是各有各的凄凉路走。他正在下坡的途中。此时此刻,以及以后的分分秒秒,时时刻刻。当走过了巅峰,以后的步步都要往下。每一步,都只能,也只有,往下,这一条唯一的路可走。绝处没有逢生。这世界多的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哪有那么多的雪中送炭,柳暗花明。最后夏昭时到底俯身给了林烟一记长吻。深深的,缠绵的,唇舌交缠,却又冰冷刺骨的。他说服自己这是施舍,然而施舍里的那一点不舍,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察觉。第二天天没亮林烟便离开了。他来如风去亦如风,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只是一只风筝。一生零落飘摇,看遍山河寂寥。风筝的线头,这一次,他交到了夏昭时的手中。飞得再远再高,也渴望被需要。可惜没有人要。所有人都喜欢看他,也只喜欢看他,高高在上地飘。很少有人真的关心过有一天,他是否也会累,他其实也会掉。而当他坠落,自有新的风筝出现,替代那片,曾被他不可一世过的蓝天。曾经光芒万丈,如今一碧苍凉。这世上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所以他最多也只能祈求夏昭时,请在接下来的余生岁月,记住他,不要,忘了他。他唯一的遗憾,是他的美,夏昭时只看到了那回光返照的一点点皮毛。鼎盛时期的无上风光,是遗落在谁那里了。新年第一天的早上,夏昭时和赵茹林共进早餐。母子俩的关系是表面疏远但其实默契。尽管在美国生活了几十年,但夏家始终如一地秉持着中国人的一切风俗习惯。饮食尤其。浅浅抿了口豆浆,赵茹林忽然问开口夏昭时:“哦对了,前几天宴会上出现的,那个叫林烟的漂亮孩子,你打算,要怎么办?”有些讶异一向不怎么喜欢过问他私事的母亲,这一次,竟会主动问起一个无关紧要,不足轻重的小小MB,夏昭时挑挑眉,不露痕迹地淡淡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想了想又补充,“其实也不用再怎么处理了。”赵茹林神情复杂地看了儿子半晌,耸耸肩膀,目光意味深长:“希望如此。”夏昭时失笑:“怎么了mama,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您反倒不放心您儿子了吗。”“小事?”赵茹林拿起纸巾优雅地揩了揩嘴,微微一笑,“要真是小事,那最好。”母亲口气里的不信和等着看笑话的轻蔑显而易见,夏昭时皱皱眉头,不说话了。他当然会处理好的。林烟,算什么。☆、往夏如烟(四十三)凌望本没指望这次回“家”能见到烟烟,想都未曾想。自从去年分开,他已经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再见到烟烟了。这期间他总是定期回这个所谓(至少是他以为)的“家”来,最开始还奢望着能一推开门就看到烟烟出现眼前,一如既往地赤着脚丫吃着点心,坐在电脑前打他那些永远都不会输的博弈游戏,但次数多了失望多了,也就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