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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的钟声还未响起,对面的西暖阁,乱乱哄哄的起了脚步。清荷唤了一个小太监来,问:“出了什么事?”小太监四处瞟了一眼,低低的开口:“听说是太子爷……”话没说完,外面有人道:“清荷,彭总管传你过西暖阁去。”8.去如流·修站在太子爷的病榻前,清荷已经当了半天挂衣架了。她手里捧着那条饱经摧残的绅带,谦卑的低着头,面朝正在软塌上翻阅折子的太子爷,一脸的愧色。秦桓泽半倚在靠枕上,一只脚盘起,受伤的那只脚高高伸在暖桌上。他目色严肃,眼睛就没离开过手里的折子。看了片刻,轻飘飘的将其掷在桌上:“这几本驳回,写的狗屁不是,若真觉得自己不通文墨,就不要勉强做官,一吊钱买个推车,回家卖饴糖去得了!”太子爷一向态度和善,高声说话都是少有。今儿这情况,真是气得上了头。候在外面的户部苏尚书幽幽的叹了口气,深表同情。毕竟太子爷身为储君,又是边疆大吏都在的时候,谁能想到那褚将军只是说到兴起,随手示范了一下,就把太子爷的绅带给扯开了。大朝会上,众目睽睽之下。拉的太子衣衫不整,可是大不敬的重罪。褚将军憨厚老实,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去从新系上,慌乱间踩住了太子爷的绅带,连带着整个人卷着太子摔在地上滚了三滚……无心之过,无心之过啊!苏尚书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满是感慨:年轻人,急躁了就是要坏事。“苏大人,殿下传您进去。”彭嘉福出来道。太子爷手握户部数十年,苏景山身为户部尚书,除了初一十五的结报,日常款银审批都要来找主子过目批示。东宫,他跑的比自家府邸都要勤快。只是这西暖阁的书房,他还是头一次过来呢。左右的屋子,中间四方花厅内,上供玉静三件,左右挂有静水流深素色八宝屏风。屋内暖香盈人,小巧的鎏金仙鹤香炉偏居一偶,鹤首扬起,青烟袅袅,在衔着的玉如意处打了个结,弥弥消散在半空中。沁人的清香,莫名的让人舒适。在右侧近门的宽窄处,摆着一尊一人多高的金鹤献如意的铜器。记得——应该是太子爷及冠那年,镇北军为恭贺储君,不远千里送来的。苏景和满脸的欣慰,太子爷不光弘毅宽厚,知人善任,就连对边关将士都时刻惦记在心,实乃大陈之辛!百姓之幸!门口的小宫女打了帘子,领着他进了右边里屋。一抬头,那日站在东暖阁门外,入了魔的可怜小宫女,手举绅带,正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面色来看,已是平安无恙了。苏景山呈报了开岁镇北军的拨款银账,拢共有四十四项眉目。规规矩矩的文书填写,一看就是深思熟虑后,经由谋士代笔而成。上面戳着镇北王的赤红官印。“秦钊要增兵?”苏景山上前一步,回话道:“镇北军报给兵部的文书里面,说是夷洲湾一带有海贼出没。镇北军多以陆战为主,真要是和夷洲海岛上的逆贼们开战了,碰到水上的事情,恐怕要吃败仗。”说是借着平定海贼的名义去招兵的,可四十万镇北军已要了举国一半的军费开支,再去增兵拨银。别说是皇上、太子这边说过不去,就连兵部那边也觉得是得寸进尺的借口。否则,也不至于去年冬就递进京的折子,这都入夏了,兵部才想起来往上报。“海贼来抢东西,总是要沾陆。不上岸难不成站在船上,拿钩子抢?秦钊在镇北一家独大了十数载,整个后梁郡遍布他的亲兵。”秦钊借着祖上的功绩,又是宗室亲王的身份,镇守边关的将士里面,他手握重兵偏居一偶,也算是独一份了。竟还舔着脸,再跟朝廷提拨银扩军的要求?吃饱贪心不知足的东西,多大的权势也填不满他的胃口。秦桓泽将手里的折子撂下,“皇上是怎么说的?”送到东宫的折子,先由昴日阁整理了,送至圣上面前过目后才由东宫的人去领过来。秦钊要招水军,皇上那里没有留中不发,也总该私下里问过户部、兵部的意见了。苏景山道:“户部这边,皇上不曾过问。至于兵部有没有问过?”他偷偷的觑了一眼,太子爷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继续回话道,“顾叔仝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兵部尚书顾叔仝,京城里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第一人。滴酒不沾,又不睦女色,想从他口里面去套消息,他能当场掀桌子给你个没脸,还一句有用的都不会漏嘴。秦桓泽伸手拿了下一本折子,看到一半,想起什么来,开口问道:“宣平侯府那边,有传什么话没?”宣平侯府崔家,祖上是跟着高宗皇帝一起平天下的人物。父一辈子一辈的建起来的镇北军。时至今日,虽说崔家早已弃政从商,但镇北王名号响便大半个后梁郡,镇北军旗帜上挂的,还依旧是个崔字。镇北军说的是听命于镇北王,可打根上起,还都皆以崔家的亲兵自称。秦钊想扩兵?得先让崔家出面,点头同意才成。苏景山眉头皱起,道:“大朝会后,青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赶到,崔老侯爷六天前薨了,宣平侯府那边不日就进京请旨,等着皇上定下谥号呢。”打高祖爷起,就定下了铁令,宣平侯府世袭罔替,与秦家永结兄弟之好。而崔家亦有家规传承:不入朝堂。不参党争。不定居京城。正是有宣平侯府在青州定着,皇上才能忍了镇北王的一方独大。秦钊去岁请旨,打的就是宣平侯府老侯爷重病,无暇顾及他的那摊子鸡零狗碎。秦桓泽冷哼一声,从桌子上找出方才那份镇北军的折子,丢给苏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