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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俨然是人间小天堂。香车宝马、环佩叮当,熙熙攘攘的天津桥上车水马龙,道路两侧挤满了行人商贩,不时有银鞍白马的豪贵少年打马而过,镶金嵌宝的华丽马车中,锦带罗群钟意松松地勒着缰绳,任白蹄乌在宽敞的大道上缓步溜达,回头看向乐无忧,大声道:“阿忧,我们今夜只要一间房,可好?”乐无忧仰躺在毛驴的背上,头戴着一个破斗笠,随着毛驴的动作一晃一晃,懒洋洋道:“不好。”钟意扁嘴:“阿忧你一点都不疼我呢。”“你说对了,”乐无忧凉凉道,“真是个聪明的小美人儿。”“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呢?”钟意仰天长叹,“天底下俊男美女不计其数,可我偏偏要看上这么个冤家!唉唉唉……”他长叹三声,忽而低下头来,指间捻出一颗糖炒栗子,对着乐无忧弹了过去。乐无忧早有感觉,脑袋微微一动,糖炒栗子擦着帽沿飞过去,将斗笠撞得歪到一边,露出底下清秀的侧颜。乐无忧挑起眉毛:“你干什么?”“都怪这个破斗笠不好,我都看不到你的脸了,”钟意笑嘻嘻道,腰身极软地一个后仰,倒挂在马身一侧,脸对脸看向乐无忧。乐无忧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来这么一高难度的动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钟意噘嘴,飞快地在他左侧嘴角亲了一下,灿烂地笑了起来,问道,“阿忧,你说,乐姑姑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没头没脑地提到了乐其姝,乐无忧一愣,连被偷吻都忘记计较了,茫然道:“我娘?”“嗯!”钟意在他右侧嘴角又亲一口,方又坐回马身上,美滋滋地说,“我特别想知道,你娘得有多惊才绝艳,才能把你生得这般俊俏。”“……”乐无忧摸着温度残存的嘴角,默默地噤声了。残阳余晖洋洋洒洒地落满了洛阳城,将这座雄踞关东的城池染成金黄色,鳞次栉比的高楼深巷后浊烟袅袅升起,已是家家生火造饭的时候了。二人走进一家客栈,宽敞的大堂里坐满了食客,一个精神奕奕的店小二迎上来,朗声笑道:“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住店。”钟意转头对乐无忧道,“看看,洛阳果然是旷世巨城,连客栈都装点得比别处辉煌呢……咦……这竟是盟总的商铺。”乐无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一个圆形纹饰——一条五爪黑龙腾云而起,盘绕住一把古朴的长剑。店小二拱了拱手:“这位大侠好眼力,小店的确是在天下盟麾下。”“那太好了。”钟意大喜,从怀中摸出一枚印信,豪迈地说,“请给我开一间天字号房,要最奢靡、最豪华、最骄奢yin逸、最欺男霸女的!”店小二一看印信,顿时大惊:“原来是忘忧堂的钟堂主!唉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堂主见谅!天字号房?没有问题!”乐无忧跟在二人身后,慢吞吞地说:“我住柴房。”“什么?”钟意惊讶道,“阿忧为何这么见外?我们不是说好要睡一间房的嘛?”乐无忧瞪眼:“什么时候说的?”“就是刚刚啊,”钟意一脸“你怎么记忆力这么差”的表情,理所当然道,“我们刚进城时说的第一个话题不就是吗?”乐无忧想了想,怒道:“可老夫根本就没答应!”“别胡说,你明明答应了。”乐无忧看着他那张充满自信的脸,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然而就算自己失忆了,也是不可能答应和这厮住同一间房的!二人走到楼梯边,乐无忧朝着账房走去,被钟意一把扯住衣袖,又宠又气地责备道:“有我跟在身边,还要去住柴房,你存心气死我么?”“你那么容易气死?”“当然容易!”乐无忧懒得跟他耍嘴皮子,用力扯了扯袖子:“放开……你……”话音戛然而止。只见钟意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手背上青筋暴出,眼中仿佛有泪水在打转,墙上的灯笼照亮他的侧脸,一双凤眸在烛光下星光闪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阿忧欺负我。”钟意低低地叹了一声气。他的声音软糯温柔,如同浸润了江南三月的杏花烟雨,如此这般泫然欲泣的一声轻叹,让乐无忧没来由的心头一麻,仿佛心底某个脆弱的地方被戳中,一丝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悄然而生。他茫然地张了张嘴:“你……”钟意扭过头去,倔强地避开他的视线,目光木然地看着墙边的灯笼,轻声道:“你不知道这十年来我假想过多少次你回来的样子……”“我想,天阙山那么高,你一定很疼很疼,十年那么久,你一定很苦很苦。”“我想,如果你回来了,那从今往后的漫长岁月,我就算拼尽一身武艺,散尽万贯家财,也要护你一生喜乐、半世从容。”“我想,待此间事了,我要与你携手芳丛,游遍千山万水,把酒祝东风,我想带你回我的家乡,东临碣石观沧海,从日出如火,到明月潮生。”他转过脸来,盯着乐无忧的眼睛,认真道:“今生今世,我不会让你再受一丝委屈。”乐无忧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我……”“唉……终究是我冒进了,”钟意轻轻叹出一口气,脸上失落的神情一扫而光,凤眸一挑,露出玩世不恭的轻佻笑容,对店小二打了个响指,“两间上房。”说完就不理他了,一转身,摇着扇子,大步走上楼梯去。乐无忧抬起头,目送他风流倜傥的背影,眨眨眼睛,在心底直犯嘀咕:这……撩完就跑,还他妈抢先生气了?“这……这位大侠……”店小二小心翼翼地赔笑,“请……请上楼,小店有顶级上房,专门为盟中的侠士们准备的……”乐无忧点头:“劳烦小二哥带路。”“好好,请这边走……”店小二饶是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有些呆滞,一边走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旁边这个黑衣公子,暗自琢磨是不是得叫堂主夫人?走进客房,乐无忧不由得惊叹天下盟果然财大气粗,房中雕梁画栋、香雾迷蒙,比昔日天阙山上风满楼主的卧室都要豪奢。他将行囊放在桌上,好奇地打量着房间,一转身,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无声地坐在了窗台上。……不是生气了么?这位钟堂主你消气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