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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猜测安迪可能想杀他,他只有尝试去控制他。马克不喜欢控制,不喜欢猜测,他希望他只要好好地、柔和地和人说话,就会有人来爱他,但事情从不是这样的,他太普通、有着不能被人理解的神经质、他的神经衰弱让他总是睡不好,所以他从来都不活泼,他在做护工时很安静,不得不听别人抱怨很多,他的胸膛里堆积着别人的情绪和痛苦、他自己的情绪和疼痛,他会在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再也睡不着。马克全部的生活就是这样,在他痛起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活下去。他凝视安迪,羡慕他有这样的身体。如果马克也有这样的身体,他相信会有人爱他。当身体的痛苦成为一件大事,也就无暇顾及很多别人习以为常的事。他舔了舔自己的牙缝。“我看到你的胳膊内侧快流血了。”安迪说,“你很少拄拐杖?”马克试图推测安迪为何开始问这个,但他不愿意去猜测,他让自己别关注那些底层的,别去共情,而是专注于和安迪聊天。“我有个轮椅。”马克说,“之前一直坐轮椅,很少拄拐杖。”“我在地下室没有看到你的轮椅,屋子里也没有。”“我倒车时把它彻底撞毁了。我不太能开车,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我的腿。”马克说,他以前抱过很多次那些坐轮椅的人上床,如果有可能,他想要个克隆体的自己。除了他自己之外,他想不出谁还能忍受他的残疾和与众不同的精神——或许连他自己也忍受不了。他持续舔着自己的牙缝。“我待会儿会吃午餐。”马克看着安迪,“让你看着我吃饭,对你不公平。你出去买你的充电线吧,你自己最清楚需要哪一种,我会给你一点钱,但是没多少。你不会被人认出来是机器人,对吗?”“我不会让人认出来。”安迪说,他会觉得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吗?马克想,逃跑这个词一定掠过他的脑海,他那么健康、那么强壮,他懂得作为人的情感和作为人的痛苦,他想要自己的生活。寂寞和自卑像冰锥一样刺穿马克的身体。马克想到了死,但他不敢自杀。如果他敢,他早就进行了这件事,他的每一天都在痛苦的泥沼里挣扎。如果安迪真的逃跑了,马克不知道自己还能一个人撑多久。喂安迪吃苹果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强烈的被需要,他用刀切开苹果,一片一片递给安迪,好像他是他饲养的动物,好像他才是那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这让他觉得快乐,他很少快乐。“你还需要买点什么吗?”安迪问。“什么也不要。”马克说,他在减少开销。明年春天苹果树重新发芽开花,秋天重新结果时,他就会有新的经济来源。马克从口袋里摸到一些钱,递给安迪。安迪站起来,他很高大,至少比马克高大,他有着强壮的四肢和漂亮的身体。马克羡慕他,妒忌他。“出门时,把暖气关了。”马克说,冬天的正午阳光给人温暖,一整天开着暖气不是好点子。“车钥匙在桌上,沿着大路出去,然后往东开。有指向镇子的路牌。”马克说,他其实很害怕,却也很期待,他害怕安迪一去不复返,还偷走了他的车,他也期待安迪一去不复往,这样死亡就离他更近了,他可以早一点儿告别这个充满苦痛的世界。安迪离开了,他关上了暖气和门,发动了车。马克从沙发上爬起来,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拄起拐杖时,腋下被磨得更痛,他怀疑那儿今晚会开始流血。他缓慢地挪到厨房里,给自己准备了简单的午餐——炒蛋和面包。喝完一杯热红茶,他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他低下头,拽起裤脚,看自己腿上萎缩的肌rou。曾经他还算是个强壮的男人,如今他这样令人厌恶。餐厅里没有阳光,他很冷,只好又慢慢地挪到客厅的窗户那儿。他陷入沙发里,把红茶放在手边,几乎一夜没睡的他又一次睡着了。安迪把车顺利开到镇子上,买了充电线和一样给自己的东西,它价值很低,但他很想要。他想了很多次要不要一去不复返,就此逃跑。自由的欲望缠绕他的脖子,但他最终还是把车开回了马克的家。当他打开门时,马克还在睡觉,阳光照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已经死了。他脆弱得像路边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安迪看着马克,看着这个没有意义、没有能力的生命,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拥有一个这样的废物所拥有的自由权利。他转过脸,看着阳光下落光叶子的苹果园,那是黑夜一样的寂静。马克的苹果园。马克睡得很沉,没有因为安迪的到来而苏醒。安迪如今可以很轻松地杀死他,但安迪不打算那么做。他想要他再喂他一次苹果。一片一片的。马克的确想要控制他,但那是因为他除了他一无所有。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04马克从漫长的午睡里醒来,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不远处的安迪。那个瞬间,马克知道自己的生存期被拉长了。他竟然感到了失望。“你买到了电源线吗?”马克问,他挪动了一下腰肢,疼痛回来了。“买到了。但是店家说,镇上马上要开始使用身份证件,没有身份证明证件,不能够进行任何交易。”“我知道,对人工智能查得越来越紧。城中大约一年前就开始有这个规定,现在镇上也要实施这个规定了。”马克说,他知道安迪在害怕。天已经黑了,马克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他的生活日夜颠倒,让他入睡和醒来的都是时不时发作或者缓和的疼痛。“去开暖气。”马克说,他感到了寒冷。安迪走到门旁,打开暖气的开关,轰鸣声响起了。没过一分钟,轰鸣停止了,屋子里是一片寂静。安迪重新走过去,关了一次,又打开,重复了两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制暖的机器坏了吗?”马克问。“我去看看。”安迪说,他去外面检查了主机,过了一小会儿,又钻回屋子里。“我想是坏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有可能是进风口被堵塞,也有可能是机械故障,明天天亮了我可以试着修修,现在不行,什么都看不见。我会修取暖器,我的储存设备里有这些资料。”“只能这样了。那我先睡了。”马克说,他吞了两片止痛药,拄着拐杖回到房间。有时候他一天需要睡上十几个小时——止疼药有催眠和镇定的作用。今天他不想吃晚餐,吃了搞不好会再次吐出来。马克不想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