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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一剑荡一魔。只人单剑,强闯魔窟而无人能阻!可终究,一念差错,生死两隔,酿平生之憾。言枕词道:“好徒儿,师父带你回去。”前路迢迢,原音流之音似又响在耳旁:“但世人皆知,原音流好音律,喜美酒,观美人,居琼楼玉宇,坐宝马香车,着锦衣华服……”言枕词低声回答:“此地一物也无,浊晦如斯,怎堪配我家徒儿?”大祭司与明如昼在见原音流之躯自转生池中离开之际便面色巨变,千般计算,万种筹谋,莫非终究要在最后功亏一篑?一线光自天际遥遥投下。天末铅云重叠,一光如裂隙,撕开天地之别。迸射晨光之中,地面忽升轻震,轻震细微,但转生池中真元却忽然如水沸腾,汹汹冲起,直投言枕词所抱原音流身躯之内!刹那惊变,言枕词方欲阻拦,悬挂于天顶兀自滴血的祭品更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凹陷,体内余下生机似在极短时间之内被强行抽出,而后与先前真元汇合,一同冲入原音流身躯。咚!——咚!——咚!——消逝了的心跳再度出现逝者的身躯之内,冰冷的身体在心跳出现的一个呼吸之间变得温热,而后guntang,最终如同火焰一般燎人。双手刹那火燎,言枕词未曾松开,错愕之间定睛细看,只见躺于臂弯中的原音流在吸入所有真元之后,呼吸重新出现,而后眼睫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来。短短一瞬无垠漫长。言枕词亲眼看见逝去的人再一次睁开眼睛,未等他发现自心而生的狂喜之情,那双彻底睁开的眼睛与他对上。容颜一如往日,躯体一如往日,但那双张开的瞳孔之中,再不见曾经所有的一切色彩。一切狡黠灵动,漫不经心,笑意婉转,全淹没在这苍茫孤冷的瞳孔之中。这双瞳孔,似天地万物,不曾入眼。原音流忽然翻手,一掌按于言枕词胸口之处。浩荡无边不可抵御的力量在咫尺之际尽数灌入言枕词毫无防备的胸膛,方才他如何将大祭司与明如昼击出,此际原音流如何将他击出。承受这一掌之际,言枕词万种念头一一闪过,耳中只听大祭司狂喜大笑:“界渊之力果真焕生,我纵横天下的绝世神兵终于锻出!杀!杀了你眼前的人——”原来如此。言枕词心如冰雪清明。这就是魔道的最终目的。以燧族血脉重生魔主界渊之力,再cao纵血脉之人,以其为人形兵刃。大辰之盘最初检测出的魔血乃是自己,魔道目光亦全在自己身上。眼前一切,若非原音流忽然替死,本都是我一身灾劫——念头至此,言枕词重重撞在石殿壁上,余势未消,于地面连连翻滚,最终重重倒在石城外城墙下。这一掌之威牵动先前伤势,言枕词翻身而起之际,一口心血溅落地面。未等周围魔道之人齐齐逼上,本紧随言枕词身后的端木煦忽然出现,二话不说,拉人就走:“师叔祖,走!”剑宫长老倏尔而来,瞬息而去,眨眼便化天边之虹。石城之中,明如昼忽然闪身,来到一掌拍出后便再度闭目倒下的原音流身侧,接住落下之躯,同样对大祭司道:“大祭司,回酆都。转生之法未尽全功,但界渊之力已然焕生,不再需要生生之地。你我可在酆都之中再行温养,使神兵臻于完美!有渡川踞守,固若金汤,更不惧正魔来袭!”大祭司:“走!”两人言罢,携其余之人反向而去。顷刻之间,两方各去,风沙依旧,此地只余大战之后的一片荒芜衰颓。天上晴日未曾改容,红叶灼灼,鸟啼婉转。剑宫山巅之上,晏真人因太虚之刃一事,伤势沉疴,缠绵病榻一年有余。但魔道蠢动,大事接连发生,晏真人终不能安心养伤,于今日自房中离开,再度坐于接天殿中,唤来三大长老、十方殿主,共同参详近日发生的魔血大事。晏真人道:“沙海之事已传遍幽陆。更详尽的内情,执剑长老先前也曾同诸位说过,不知诸位心中有何想法?”正邪相抗百载,对于隐有崛起之势的酆都,正道无需任何想法,遏制杀戮便是。所谓“想法”,无非针对原音流。翟玉山道:“逝者已逝,此番复苏在原音流身躯之内的,必是魔血遗孽无疑。正魔不容,本不必纠结这么许多。”颇有几个殿主接话:“我观执法长老之意中正平直,是本门该有立场。”端木煦作为三大长老之首,又曾任代掌门一职,此时不便表示态度,众人便等待传功长老齐云蔚的意思。齐云蔚沉吟良久,目光自晏真人平静无波的面上一晃而过,于心中暗暗一叹,道:“音流师叔虽在剑宫之日不久,但身为镜留师叔祖弟子,与镜留师叔祖一道辗转四方,消弭许多灾厄,功劳非小。酆都大祭司,酆都明如昼,本门不可不为音流师叔报仇!”她目光凛凛,“我之想法与翟师兄相同,若音流师叔再出现我等面前,那绝非过去之人,而是亵渎其遗体的邪魔!唯有斩杀邪魔,方能告慰逝者在天之灵。”殿中诸人已达成一致。晏真人在片刻静默之后亦缓缓点头。死者不能复生,徒留生者凄凄无言,是山川依旧人面不同。二十年前的痛苦二十年后再尝,故知芳华早渺,始终愧负在心,只恐来日泉下有相见之幸却无相对之颜。齐云蔚再轻声道:“日前师弟消息传出之际,大庆原府已披上白幡,庆朝皇室及各大臣都往原府吊唁。我们已立好衣冠冢,待会诸位可一同前往祭拜。”殿中一切定计。殿外一位自最初开始便站于这里的人向守门弟子摆一摆手,转身走了。秋意萧瑟。自沙海之中所受的伤康复得极慢,始终隐隐作痛,言枕词负手慢行于山上盘肠小道之中。可看见接天殿的洗心池、七层宝塔藏书楼,连着漱玉池的精舍小屋。言枕词一一行来,不觉到了小屋之前。轩窗半敞,站在小屋之外,还能看见铺于床榻之上的云蚕织绒被以及摆放在多宝阁上的牙雕根雕。一切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言枕词凝神细看,心中总有一念恍惚,仿佛下一瞬,便有人自室内走出,懒洋洋掀起被子,再度躺下……“咔”一声,室内忽生响动!言枕词心头陡然震动,就手推门,一步踏入,目光飞快自屋中逐一扫过。桌旁没有、床上没有、架子后没有、窗户下没有——一切可见之地都空空落落,如同方才的那一声轻响只出自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