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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暖意融融,燃得旺旺的炭炉里碚着新鲜的橙皮,还混着松木的芬芳。瞧着寸许长的松鹤长春地毯上被自己弄上水渍,陶灼华有些局促地抿抿嘴,端端正正跪在大阮帝君面前。她深深叩下首去,楚楚可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怨:“陛下,臣女无状,实是无法可想,唯有来求陛下一个公道。”仁寿皇帝本是盘膝坐在炕上,瞧着陶灼华脸上几寸长的指痕,还有已经凝固的血珠,不由面上一沉。谢贵妃此前来送燕窝羹,与仁寿皇帝悄悄提起了陶灼华的身世,指正她并不是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而是苏世贤与前妻所出。当时仁寿皇帝回谢贵妃道,他心间有数,一切由他定夺。谢贵妃只道仁寿皇帝气急,必定会拿陶灼华与大裕讨个说法。实则仁寿皇帝早过了与瑞安长公主置气的年纪,而且对陶灼华颇多怜悯。那一日陶灼华身着相思灰色的小袄,梳着与先皇后相似的发辫,仁寿皇帝记忆颇深。他来到坤宁宫中,端详着先皇后年轻时的画像,一遍又一遍回想两人的旧时光,喃喃自语道:“若梅,是否老天垂怜,让朕有生之年能再瞧一瞧你年轻时的模样,你不晓得那孩子与你有多相像。”年轻时不觉得与先皇后有相思入骨的情谊,反而随着年龄渐长,尤如大浪淘沙。仁寿皇帝在漫长的回忆中自动忽略了与先皇后曾经有过的磕磕碰碰,只留下了最美好的曾经。便是因为陶灼华的容貌与已故的先皇后相似,仁寿皇帝早知她不过是公主府的养女,却并不揭穿她的身世,反而拿她当晚辈般疼惜。两世为人,陶灼华自是晓得仁寿皇帝对她的疼惜。为着往后能站住脚跟,她唯有利用这善良的帝君泛滥的同情心,也是一阵内疚。坤宁宫里的画像,今生虽未见过,前世却在先皇后的忌辰年年瞻仰。陶灼华前时便故意着了与先皇后相似的衣袖,梳了同样的发辫,只为在仁寿皇帝心间再为自己添些砝码。见仁寿皇帝面沉如水,陶灼华晓得他动了怒气,更惶恐地低下头来。仁寿皇帝指着陶灼华的脸说:“莫哭,同朕说一说,是谁这么大胆划伤了你的脸?你又是怎么找到朕的御书房来?”陶灼华见问,更若梨花带雨,哽咽着说道:“陛下,灼华晓得御书房在宫里的西南方,出了青莲宫便一直往西南方寻。若碰着侍卫,灼华便小心绕开,今日拼着一死也要面圣。实在是有些话藏在心里,不吐不快。纸里包不住火,纵然灼华不说,陛下早晚也会知道,强如现在天天提心吊胆。”掐算着时间,前世这个时候谢贵妃已然派人查清了自己的底细,还将自己的身份捅到了仁寿皇帝面前。仁寿皇帝隐忍不发,还不如自己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更显得身世可怜。仁寿皇帝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他将手上的佛经放下,指一指一旁的太师椅,示意陶灼华坐下说话。陶灼华却不起身,依然跪在地上,再叩一个头,低低说道:“陛下,灼华虽是大裕皇帝亲封的郡主,却不是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灼华生在青州府,母亲于今夏亡故,生父便是瑞安长公主的仪宾苏世贤。”听她自陈身世,仁寿皇帝到添了些玩味,他沉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李代桃僵,已然犯下欺君之罪,又如何敢与朕明说?”陶灼华俯身再拜,低低泣道:“陛下明查,灼华虽不是长公主亲生,却是宗人府上了玉碟的皇亲,名份上占着长女的身份,与那国书相对照,连名带姓都写得清清楚楚,实在算不得欺君。”“既是如何,你又何须多此一举,将自己的身世揭开?”仁寿皇帝把玩着腕上十八粒紫檀木的佛珠手串,不动声色地问道。陶灼华悲愤地仰起头,眼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她哀哀诉道:“陛下虽不追究,臣女却怕有人拿着臣女的身份大做文章,欺负臣女身卑位贱。”“这话是怎么说,莫非与你脸上的伤痕有关?”仁寿皇帝捻动着手上佛珠,眸色微微暗了一暗,盯着下头清若芙蕖的女孩子。陶灼华话语间已经有些哽咽,她垂头泣道:“不错,因此灼华今日受伤,才要闯御书房告御状。灼华深知自己是敌国质子,虽有着郡主的封谓,却不是正经的金枝玉叶。如今既然是寄人篱下,自然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不敢轻易劳动旁人。”拭一把徐徐滑落的泪珠,陶灼华继续哭诉:“臣女第一次入宫面圣时,谢贵妃曾经守着陛下金口玉言,许诺灼华与那位嘉柔郡主享一样的俸禄。当时灼华喜出望外,深深感激陛下的仁慈。奈何底下人阴奉阳违,如今天寒地冻,各宫里都添了御寒的霜炭,唯有青莲宫拿着烟煤充数。”话匣子一打开便越说越是激愤,陶灼华愤然指责道:“这还不算,今日去送炭的那位公公公然调戏娟姨不成,反而污蔑娟姨尊卑不分,守着臣女便大打出手。臣女不甘心底下人受辱,拼力上前阻拦,反被他伤了面颊。若横竖都是一死,灼华不甘心一味这么糟践,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又怀着满腔义愤。仁寿皇帝耐着性子听了半晌,早明白事情的所以然。必是谢贵妃晓得了她的身份,心里打起自己的小九九,一味纵容底下人对青莲宫肆意践踏。☆、第一百二十六章对峙仁寿皇帝心里颇不宁静,腊八宴上陶灼华那一抹相思灰色的宫衣带给他太多的回忆,也让他不仅一次忆起自己的年少青葱时。两个人的容颜太过相似,仁寿皇帝不信谢贵妃便瞧不出来,敢这样凌辱陶灼华,分明存着丝对先皇后的亵渎。仁寿皇帝命陶灼华起来说话,再要何平速传谢贵妃与内务府的黄公公到御书房来。谢贵妃连着赢了几把,玩叶子牌玩得正开心,不知仁寿皇帝所为何事,忙忙换了衣裳到了御书房,才晓得小姑娘告了御状。仁寿皇帝指着陶灼华道:“阿谢,你来告诉朕,灼华郡主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寒冬腊月,青莲宫的炭又是怎么一回事?”陶灼华的身世早便由她捅到仁寿皇帝面前,眼见仁寿皇帝丝毫不提,却依然肯为小姑娘出头,谢贵妃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忆起昨夜梦里先皇后对她笑得那样轻蔑,到好似预见了今日这一幕。谢贵妃对陶灼华那张脸既怕且憎,也暗恨底下人不晓事,将陶灼华放入了御书房中。她躬身行礼,认真向仁寿皇帝说道:“陛下,您听臣妾仔细述说经过。这是底下人不小心,划到了灼华郡主脸上。方才李公公晓得自己犯了大错,已然在妾身面前请罪。妾身念他不是有意,已然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还命他明日去向灼华郡主请罪。”见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