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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那样短暂的前世,如今也迎来了它的新生。陶灼华轻抚着楸楸光滑油亮的短毛,不经意般便回想起它在水里百般挣扎的模样。即使是对于这样一个弱小的动物,生命也显得难能可贵,使得陶灼华倍加珍惜她与它两世的缘份。黄怀礼与礼部的同仁们闲儿聊了几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眼角的余光悄然瞥向那貌合神离的父女两人,一直围绕着他们打转儿。瞅瞅日影已然偏离了正中,见士兵们陆续牵着马匹归队,苏世贤缓缓立起身来,陶灼华也唤着楸楸往回走,黄怀礼这才招呼着众人动身。车队行走不快,马脖子下的铃铛叮当作响,在长长的官道上显得宁静而悠长。一行人走了两三个时辰,才在漫天夕阳映照的时候赶到了青阳驿的另一处驿馆。黄怀礼依旧照着往日的习惯,给陶灼华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小院。简单的梳洗过后,茯苓与菖蒲去厨房取了晚上的膳食,素的四菜一汤、一碟豆腐皮素火腿的蒸饺,连同一钵白粥,在不大的厅房里摆了桌。陶灼华命菖蒲与忍冬下去用膳,只留了茯苓侍候。娟娘从里间另捧着只点心匣子出来,揭开了盖子,露出里头金黄色的长寿糕与芝麻酥,摆在陶灼华眼前。四个菜原封未动,陶灼华并不吃那些刚出笼的包子,而只就着半碗白粥吃了些点心,向娟娘悄声笑道:“拿着我舅舅钓我的胃口,我便叫他再得意得意。”娟娘会心而笑,以竹箸又夹了块点心搁在陶灼华面前的骨碟里,轻轻说道:“小姐如今古怪精灵,难怪叫我提前备下点心。”苏世贤果然命人留了心,留意陶灼华院里一行一动。见陶灼华这边匆匆便结束了晚膳,依旧是菖蒲提着残食送回。除却那白粥略减了些量,其余的几乎一点未动,心头的得意果然泛滥,晓得自己走对了这步棋。晓得过犹不及,苏世贤并没有托大。不是施施然等着陶灼华登门,而是依然命小厮前去请她来说话。这一次并没有叫苏世贤久等,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陶灼华便披着件秋香色绘绣唐草纹的披风,带着娟娘与茯苓二人,悄然走进了他的院中。上弦月弯弯如钩,轻轻巧巧挂上天边。整个夜空寂静安然,似绸布般缓缓铺沉。树下的藤桌上已然摆下茶水点心,显然是主人有意做一番深谈。陶灼华以目示意,娟娘与茯苓两个安顿了她后,便随着苏世贤的小厮一起退到院子外头,只留下这一对父女相对而坐。夜风拂过,吹动陶灼华身上的披风逶迤若水,那上头忍冬、荷花、牡丹、兰草交织的唐草纹细腻清晰,如月色下的浮光簌簌而动,越发显得小女孩刻意的镇静下有着别样的惊惶。苏世贤抬手斟茶,将陶灼华面前的杯子注满,往她面前推了一推。陶灼华将热茶捧在手中却并不喝,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月色下她青绸发丝映衬脸侧,越发显肌肤赛雪,透着别样的苍白。她表情有些凝重,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偏着头小声问道:“大人,您不要吞吞吐吐,我舅舅一家究竟怎么了?”只要有软肋,就不怕这熊孩子不上钩。一想到她在青州府对自己的桀骜不驯,还有失之交臂的,苏世贤心里便一阵一阵的疼。如今虽然得意,面上却露出少许沉痛之色,苏世贤故意悲伤地说道:“还记得早先你舅父写给你的信么?嘱咐你安心等待是真,却是因为与你相见无期,故意叫你安心。其实他们早便到了京中,不过都被瑞安拘在长公主府,只怕你日后不受她挟制,才想出这个法子。”苏世贤侃侃而谈,越说嘴下越顺溜,将一派谎言精工织补,编成弥天大谎。他低沉地说道:“父亲从京城动身去青州府时,长公主派的人也同时动身,打听得你舅父他们并不在家中,立时便奔了京州拿人。”依着苏世贤的说法,当时京州码头已被封锁,陶超然一家并没有出海,而是早被长公主扣在京里,为的便是怕陶灼华日后不受cao纵,先多了些挟制。陶超然那封信便是无奈而书,既是为着家人安危,又是怕陶灼华在长公主手上吃苦,才劝她安心听话。陶灼华听得一片鄙夷。她压下心间的讥诮,故意做出满脸疑惑,迟疑地问道:“灼华此去大阮,不过替苏梓琴为质。自己的生死尚在别人掌间,又如何能替长公主做事?”“你终究是太小,凡事瞧不通透”,苏世贤重重一叹,喟然说道:“你有着郡主的封诰,是上了宗人府玉碟的皇亲。大阮帝君顾忌两国的合约,并不会为难于你。日后替你指一门婚事,大约非富即贵,在大阮便是近水楼台。长公主但凡有所图谋,哪里会少了你这个内应?见陶灼华面色发白,苏世贤对自己这番说辞极为满意,他痛心疾首地说道:“陶家于你有恩,他们一家人的命都拿捏在长公主手上,又岂怕你不肯就范?”夜风簌簌而过,陶灼华低头沉思了片刻,脸上清浅的笑容忽然如惊散月华一般显现。她低低说道:“若我舅舅在长公主手上,灼华自然是无力反抗。”☆、第八十八章生根灯火葳蕤,有笑容从苏世贤眉梢轻轻倾泻,恣意而自得。才待继续就着陶家人做饵,说动陶灼华站在自己这边,便听得陶灼华软糯的声音如珠如玉,缓缓响在自己耳边:“大人是读书人,最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陶家的银子资助了大人成就功名,如今我母亲尸骨未寒,大人必定不会看着我舅舅他们受难于水火之中,对不对?”如同先被割了一刀,又在伤口上洒了大把的盐花。提起陶婉如,苏世贤便不由不想起在她坟前发下的重誓,被陶灼华呕得气血上涌,心间一阵一阵绞痛。偏是自以为得计,苏世贤不去计较陶灼华略显无礼的态度,只殷切说道:“灼华,这个自然。你要相信父亲,咱们父女本该是一条心。父亲回京之后必定会拼死把你舅父一家救出,另安置在妥善地方。”一口一个父亲,当真亵渎了这神圣的称谓。一地琼华如霜,镀上陶灼华雪样的清颜,她泠泠然笑道:“若果真如此,灼华自然感念大人这份情谊,也不必同大人势同水火。待到那时,我舅舅他们平安无事,灼华岂肯再受长公主摆布?”明眸流沔,那笑容在陶灼华面颊上荡开波影,似是看得人心神驰骋。苏世贤想起青州府初见时,小女孩虽然一身缟素,却已然使人惊艳。如今更若繁朵层层绽放,开得丰神凛冽,不时何时竟有了倾世之姿。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瞧多了大裕宫中的燕肥环瘦,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