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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卫淅,当时他入住的旅舍,可比现在寒酸多了。窄小的卧榻,卫淅侧身躺在他身边,规规矩矩。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问此人,因何而爱,因何而抉择。在他于扬州见到卫淅前,这人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也可算是位故人吧。沈之泊在京城诊断的病人中,有位掌管京城刑狱的大臣,然而这人并不肯明确告知沈之泊,关于他想查找人的去踪,显然也不便说。也许确实五载间皆在牢中,也许确实七月已得释放。也确实如沈之泊所言,茫茫人海何处寻觅。他会在哪里?有没有可能在扬州?青筠在扬州滞留二日,他俨然是位商人,往来商肆,留意着身边的行人。如果能喊卫淅名字,回头便能看到他出现该多好。那些漫长年岁里的监视跟踪,日夜相伴,青筠无知无觉。也许他,仍在京城。从京城牢狱中释放,多年牢狱之灾,他身体会很差,恐怕也身无分文,难以进行长远的迁徒。虽然风险很大,但仍需雇人去京城仔细寻觅一番。这样想着,又觉仍有希望,青筠渐渐睡去。在扬州城的同一个月亮下,明亮的月光透过馆舍的窗户照耀在青筠的卧榻。明亮的月光,倾洒在东城柳岸边上,夜深寂静的石拱桥上,它照射不到拱桥桥洞里无家可归之人及乞丐们的卧处。卫淅躺在张破席子上,看着碧绿水域荡漾的月光。今晚不知为何,他的心情舒畅,身体上的病痛,有所缓和。从京城来到扬州,卫淅花费一年的时间。在牢狱中他遭受过酷刑,使得他双脚变形,行动不便。年初他得以被释放,因为他即无价值,也不再有威胁。这些年,他从不去思考,值不值得。做了便做了,没有什么值得后悔。有时自嘲想,自己的命数如此,就是个乞丐命。在牢狱里,常常会想起青筠,熬过几年,得以释放,便也就不大想了。他其实不确定青筠是否还活在这个人世间,但他知道青筠没有被找到。屡番痛苦不堪的逼供他青筠去处,卫淅都会说海船遭遇寇盗袭击,而那位忧郁的皇胄也尸沉大海。死无对证。哪怕咬碎牙,被拷打得奄奄一息,卫淅从未改口。这不只是为了保护青筠,也是自己活命的唯一希望。卫淅对活下去有很强烈的欲望,这是他自幼烙入灵魂的追求。求生,是人的本能。在黄岳遇到青筠,对于青筠的不欲活,他很匪夷所思。一开始,只是好奇。他本可以远远盯梢,像其他察子那般,像他的师傅那般,却因这份好奇,靠得太近太近,并逐渐沉迷而无法自拔。哪怕是这样夜晚寄居桥洞,白日行乞的日子,卫淅也不觉得有多凄惨。他不会自怜自哀,也不会怨天尤人。这些磨难,源自于自己的一次抉择,他坦然承受。他这一生,也有过好日子,过手的金银,随手散去,美酒美色,贪婪般享用着。纵观自己一生,并非好人,他滥杀过,也执行过残酷的任务,没有好结局,正是天道好还。秋夜,毫无遮拦的桥洞里风很大,卫淅没有被子,寒冷令他难入睡。遭囚禁四年,颠沛流离一载,卫淅已不再拥有以往强健的体魄,遇到潮湿的天气,还会让他的旧伤彻日彻夜疼痛。当更夫敲响三更天,卫淅终究还是睡着了,并很难得,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仍偷偷跟随在青筠身边,而青筠在东城柳岸。突然青筠发现他了,回过头来,朝夹杂在人流中的自己颔首微笑。梦中的卫淅先是惶恐自己的身份曝露,渐渐内心又被欣喜充斥。卫淅的地盘,在石拱桥附近,他坐在桥旁,身前摆放一只陶钵,他漠然看着身边人潮如织。有人往陶钵投放铜板,卫淅用右手仅能动弹的三根手指吃力夹起铜板,揣入怀中。他的十指挨过拶子,筋骨折断。他接受过几则神秘任务,他这样的人得以释放,只有毫无威胁时。那是个不错的午后,青筠排开人潮,缓缓朝卫淅走来,卫淅正好也看到他。是哪怕青筠变化许多,卫淅还是一眼认出。卫淅不禁笑了,这位一生曲折磨难的皇胄还活着,并且活得不错。精致的服饰,端靖清雅,神采焕发,当年曾想过,他如果神貌恢复,该是何等风仪。便是这样。青筠走至卫淅跟前,他蹲下身,伸出的手微微抖动,他执住卫淅手,眼角泛红,他轻轻说着:“自是不忘。”卫淅感到手心有一物冰凉,展开,是一柄白玉簪。☆、霁青16青筠从睡梦中醒来,天蒙蒙亮,他披衣推开隔间房门,站在房门外,房间并不十分昏暗,能看到床上躺的男子。他在。青筠将房门掩上,放心回自己的房间。房间内,海棠醒着,点上了灯。他看青筠回来,轻声说:“先生又去看他了。”青筠也无法琢磨透自己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从昨日清晨在城东柳岸见到卫淅后,卫淅始终没有开过口。带回卫淅,青筠拿自己的衣服给他更换,卫淅瘦削极了,青筠的长袍穿他身上,竟显得松垮。若是五年前的卫淅,他体格强健,抡着沉重的长剑,那剑如此大,近似古陌刀。青筠帮他脱衣服,看他背部瘦骨嶙峋,心中不忍,想着即使他的手脚未致残,恐怕也无法提重物。海棠往大木盆里倒热水,水汽氤氲中,青筠搀扶卫淅跨入木盆。卫淅并不拒绝青筠帮忙,他很安静,甚至顺从。海棠拿勺子往卫淅身上浇水,从头顶缓缓浇下,他细致的帮卫淅洗头,刷洗身体。青筠静静看着,他执着自己的衣物,侧立一旁。许久,卫淅被海棠搀扶出来,青筠过去,帮忙将衣服穿上。主仆将卫淅搀至卧处,海棠拿布帮卫淅擦头,青筠蹲下身,检察卫淅的腿伤。卫淅小腿弯曲,无法伸直,这是酷刑所致,而脚腕上有创口,几乎见骨,右脚比左脚严重,这是常年戴脚铐,皮rou溃疡所致。陈年旧伤,已不再淌血水。青筠轻轻碰触创口,卫淅抬手制止,青筠急忙缩回手,很疼,卫淅眉头拧着。“等之泊过来,让他看看。”青筠轻轻安慰着,仿佛在安慰的是自己。卫淅只是颔首。“你,是否无法......”青筠终是没有问出口,他知道卫淅恐怕是哑了。挽起卫淅的袖子,将藏在袖子中的手腕执住,青筠检查他的手指。卫淅右手的手指无法伸直,而且变形扭曲,这是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