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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情势所迫。”“他简直是无聊透顶。”“你若是同皇爷坦坦荡荡的,三爷写那些话本子又……”陈恨轻声回道:“不坦荡。”陈温听不大清楚,只问:“什么?”“兄长啊,天底下除了君臣父子兄弟朋友,男人和男人之间还有别的可处的。我与皇爷,同兄长与李老三不一样——”陈恨咕哝道,“我和皇爷,不坦荡。”陈温怒道:“他在岭南就摘了你的桃儿了?”“没有……”陈恨下意识捂住屁股,弱弱道,“今年的事儿,三月底。”陈温面色阴沉沉的,君子如他,也几乎要拍床大骂李砚。好半晌,陈温才叹了口气,道:“你心中有数就行。”“有数有数。”陈恨连连点头,给陈温盖好被子,“兄长快睡吧。”陈恨好久也没能入睡,待陈温睡后,他悄悄起了身,赤脚下地,走到案前。月光透过窗纸,洒了满地。陈恨借着月色,以指尖抚过帛书上每一个字,像梦中前世在江南平叛,夜宿营边千帐明灯,他一遍一遍地描摹出李砚的字迹,烙在心底。第117章剑柄(1)又过了半个来月,期间陈恨给长安递了两封折子,一封讲公务,另一封讲私情。不论是哪一封,都还没有收到回信。贺行还没有抓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了闽中。事情有江南的钦差大臣苏衡在管,陈恨插不上手,就窝在庄子里养病。庄子里住着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相看两厌的宿敌李檀。他同李檀是相冲相杀的命,一见面就要吵架,一言不合就要打架。“你这个乱臣贼子。”这是李檀骂陈恨。陈恨还嘴:“无能昏君,手下败将。”“欠教训。”李檀抡起拐杖,从轮椅上站起来,“那时候就该替阿温教训教训你。”“你也该有这命来教训我。”陈恨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回轮椅上,“你能在这儿朝我龇牙咧嘴的,怎么不想想是谁给你的命?”“我还过了。”李檀死死地抓着拐杖,“年前你被削爵,我还过了。”他不说年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还好,他一说陈恨就想起来了。陈恨一踢轮椅的轮子:“你信不信我把你推到荷塘里去?”“二臣贼子,你敢!”半个月来打了两架,陈恨身上带伤,李檀腿脚不便,两回都只打了平手。两回都是陈温来劝的架,仗着他看不见,两个人都不承认是打了架,只说是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就是会谈不怎么成功。一个是宿敌,一个是陈恨又爱又恨的兄长陈温。之前李檀得势时,陈温尽力护他,后来李檀倒台,陈恨也背着李砚拉过陈温一把。那时候陈温求他救李檀,陈恨咬咬牙,也答应了。从前陈温的庶弟很多,但是同陈恨,是独有的兄弟情分。在江南时,陈家人丁不旺,还没有这么多嫡庶规矩,他二人在江南同吃同住。虽说同吃同住,但也有些不同。陈恨不能如兄长一般进书房念书,而陈温则不能像陈恨一样四处玩闹。所以陈恨的学问是陈温带着他做的,头一张帖子是陈温手把着手教他描的,头一篇文章是陈温带着他在灯下念的。进了长安,夫子考校学问,头一篇策论也是陈温一个字一个字教他写的。而陈温吃过的回味略苦的莲子,全是陈恨剥的。陈恨喜欢胡七胡八的玩儿,曾经糟蹋了半个荷塘给他做衣裳,他管这个叫“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陈温十五岁时取字玉堂,他确实是极敦厚平和的人。从前是陈家嫡子,做事有立场,得顾全家族大局,有的时候身不由己,只能尽力周全。陈恨明白他,但是不认同。有些事儿,他二人永远也没法谈拢。不过也如陈温从前所说,有些疙瘩,不妨留它在那儿。他的眼睛坏了快一年了,李檀本性难改,整日里只顾着和庄子农家的小姑娘聊天儿,陈恨便给陈温念书听。“从前还是兄长给你念书,现在却换了。”“兄长还想听什么?”陈恨捧着书册,顺势往竹榻上一靠。陈温却抬手拍了他一下:“不许躺下,小心坏了眼睛。”欺负他看不见,陈恨便歪着身子往另一边倒。正是午后,江南暑气未消,再念了两页书,陈恨念着念着就蹬掉鞋子上了榻,蜷着身子睡着了。陈温唤他不应,只觉得他好笑,也撑着头半合着眼小憩。一觉醒来,陈恨才稍微动了动脚,就惊动了陈温:“才说给兄长念书,念了没两行就睡着了。”“我去洗把脸,再回来给兄长念书。”“要睡就再睡会儿罢。”陈温只听见他道了一声不用,又听见踢踏着鞋子往外走的声音,最后听见陈恨被门槛绊了一下的声响,无奈道,“好好走路。”陈恨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跳过了门槛。庭院里一口井,陈恨放桶进去打水洗脸,水声一阵乱响。陈温听着,又道:“不许玩水,等会子湿了衣裳。”陈恨在院子里大声反驳:“没有玩水!”完了他一回来,陈温一摸他的衣袖,一片湿的。陈恨道:“就不小心弄到了这一点儿。”陈温再摸他的衣襟,还是一片湿的。“我没玩水。”陈恨弱弱道,“是水先动手的。”陈温笑着拧他:“胡说八道。”又念了两页书,陈温略偏了头,出了一会儿的神,道:“风凉了,大约是天晚了。”陈恨夸夸他:“兄长真厉害。”“暑气一散,枕眠也该醒了。”陈温转头去摸放在榻边的竹杖,“去看看他。”封地庄子里三个人,一个是他相看两厌的宿敌,一个是他又爱又恨的兄长,还有一个,是他淡如白水的故交。他们去时,李檀也在徐醒院子里,徐醒今日的精神好些,两个人就在廊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而李檀与陈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见面就要打架的。徐醒拉住李檀:“三爷给我个面子罢,今儿就别打了。”陈温拦下陈恨:“兄长说话又不听了?不许胡闹。”正从廊前经过的章老太医抬眼看了看,一吹胡子,道:“过来排排坐,一个一个把脉。”于是,从前的昏君、从前的贤臣、从前的御史大人与现在的侯爷跪坐在廊下,乖巧地挽起衣袖,挨个儿看诊。章老太医闭着眼睛、捋着胡子给他们把脉,末了叮嘱他们注意事项。“枕眠就不要劳心劳力了,将养着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