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嚅嚅道:“我不是怕jiejie教训我吗?”凑过头瞥了一眼门外:“是不是jiejie跟你起疑心了?”程凤台叹了个气,一时也说不出口,正房老婆从不跟他理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反而商细蕊要喊打喊杀,这算什么事呢?程凤台道:“不是你jiejie,是那位唱戏的大爷。”范涟一愣,反应过来以后幸灾乐祸哈哈笑:“商老板啊?你可真够活该的!他那把子力气,我和你加一块儿都不够个儿的,我还是痛快点儿背了这风流债吧!”他语气一转,又道:“既然如此,打今儿起,你可不许再碰她了。我恶心你都不是一两天的了!”“行,打今儿起,你就卖油郎独占花魁。”程凤台笑道:“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就范家堡那些地。我想卖了。”程凤台敛笑看他一眼:“这可是大事。”“从我往下,弟弟meimei们都是在城里念书的,以后谁肯再回那不毛之地去?我们在北平也不好打理。最重要的还是日本人难办。姐夫,我看着局势并不好,日本人不费什么劲就得了东三省,得了这大便宜,野心还收得住吗?”对于中日局势,程凤台也有同样的感觉:“你要真有这主意,现在就该打量着买主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买主一时肯定给不齐,早点儿开始收,免得夜长梦多。还有你族中的叔伯兄弟们,他们要是反对怎么办?分地给他们,还是分钱?先探探口风。而且家里这么些人,你攥着这笔钱坐吃山空总不成。过两年meimei们挨个儿出嫁,弟弟们挨个儿成家,好大一笔开销,利息不够花的啊,找着生钱的方向没有?”这些话句句说在范涟心坎儿上,范涟深以为然:“我才刚起了这个念头,先和你通着气,往下遇见什么再来和你商量吧。得了,我该走了。”程凤台一挥手,也不送他。范涟一出屋子,二奶奶的丫鬟樱花请他走一趟,说是二奶奶找舅老爷有话说。范涟心想这对夫妻今天可真有意思,大过年的都跟他那么有话说。随樱花进了东屋,二奶奶已换了一套家常的秋香色旗装在哄着三少爷玩儿。见他来了,一个眼风,丫鬟乳娘都退了下去,还给他们带上门。范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面上镇定自若,凑到jiejie跟前去逗三少爷。二奶奶往一张椅子上一瞅:“坐那儿去!”范涟端正坐姿乖乖坐好。“你见天儿跟你姐夫腻歪在一起,我问你,他最近得了什么新人没有?”范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jiejie掌握多少情报,要是失口否认,未免显得太假,jiejie是不信的。要是认了,又不知道透露到什么地步为好。二奶奶没好气地瞥他:“你不用想着给他开脱,你们男人有两个钱在手上,哪个是守得住不偷腥的?即便心里没这念头,也架不住sao货投怀送抱!我不是乱吃醋的人,只问你,他最近又遇见了哪个?什么底细?”范涟实话实说:“最近真没有!真真儿的没有!jiejie怎么这样问?姐夫待你不好?还是不回家了?我替你收拾他去!”二奶奶撇嘴一笑:“你看他什么时候在家里呆得住脚了?待我倒是没什么。”程凤台哪怕有一百个姘头,待她也是一如既往奉若明珠,不会有丝毫轻慢的。二奶奶知道这既是程凤台做人的良心,也是因为,他待她,和待情人们,终究是两种不一样的心。除了成亲开头两年还有点磕碰,程凤台如今是从来也不对她说一个不字,偶尔她发一趟大小姐脾气,程凤台也是笑脸相迎,比她弟弟和儿子还要逆来顺受。但是听说他与外面的女人并不是这样。他待她们喜欢的时候蜜里调油家也不回,打闹起来也是闹得非常厉害,变心速度很快,是个喜新厌旧的负心人。要是让程凤台像对待外面的女人那样随心所欲地对待她,和她谈这种风里来雨里去,起伏跌宕的恋爱,她肯定不能适应。然而有的时候,像这一次除夕夜,她看见程凤台为了别的什么人魂不守舍,倒也会觉得羡慕。哪怕是程凤台短暂的迷恋,她都没有得到过。“姐夫既然没什么不妥,那么jiejie大概是多心了。”“我多心?我看他魂儿都飞了,那么疼察察儿,吃年夜饭的时候,察察儿与他说话他都没听见。”范涟想想,程凤台和商细蕊怎么着也有两年多了,算不得是近来的事儿,往下的话就算不得撒谎了:“那我知道了,八成是为了他最近看中的一辆新车在烦心。从国外过来,手续方面有点不好办。你知道姐夫的,他就一玩物丧志的人,女人和车子,跟他眼里不是一回事吗?”这个解释二奶奶很相信,忖了一忖,释然道:“女人也好,车子也好,玩物丧志也就罢了。你给我盯紧他,别有哪个心高的,有了孩子……”范涟决然插嘴道:“jiejie就是爱多想,都是应酬的事儿,谁那么傻,还给他怀孩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坏!谁敢呐?就算有人敢,他干吗?他那脾气!”二奶奶还要说什么,话到嘴边,抿了抿嘴唇,道:“我给他挑的几个通房丫头,那么白净水灵,他还看不上。当初不如就给他把那个女学生娶回来,也省得他不着家了。”范涟偶尔向jiejie的世界里窥望一眼,就要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那几个所谓通房的大脚丫头,除了皮rou青春焕发,其他整个儿是一具前朝的遗物,就知道做个针线打个络子,服侍太太羹汤,伺候老爷睡觉。别说程凤台了,他打小在旧式大家庭中成长起来的,都觉着很受不得,心想jiejie是至今都算不上解程凤台,只把他当做一般留恋美色的花花公子,但是也让人无从说起了。二奶奶还在那儿说:“其实我不是容不下人啊!他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娶回家,伏咱们家的规矩,我能说什么?非要往外跑,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日日夜夜勾着爷们在外面的?我敢松这个口吗?别娶回来一个妖孽祸害!搅合了太平日子!”范涟笑道:“姐夫在外面哪里都是和女人鬼混?打牌喝酒听戏都是玩儿,你给他娶个天仙,也栓不住他两天。”二奶奶横他一眼:“不光他!你也是!正经媳妇没有一个,就知道玩儿,你还不如他呢!”范涟就知道说着说着得绕他身上来,油腔滑调道:“jiejie,我有一个主意说给您听一听。干脆以后到哪儿您都跟着他,要玩儿一起玩儿,打牌坐一桌,跳舞您给他搂着,这总放心了。”二奶奶被他怄得笑了。范涟也跟着笑:“我说真的啊!新派的太太们不都是这样吗?不论大小场合,自己跟着男人出去交际,又打牌又跳舞,还会喝酒,男人也就用不着姨太太了。你看表哥和梦萍嫂子就是这样夫唱妇随,感情才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