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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内,易柏卿现在确实非常惊恐。这面叫回音谷的镜子居然这么诡异,真的让他“变成”了阿荼!不属于他的情绪清晰地投射在他内心,用一只狐狸的视角去看世间万物,甚至让他一时分辨不清自己是谁。好像他真的是一只连化形都还不会的、天真得犯傻的狐狸一般。易柏卿拼命地想让自己的意识脱离躯体,却被一股灵力压着。小狐狸一边走一边玩,自得其乐。易柏卿心情逐渐地有些怔忪和复杂,因为他这一生中竟是第一次体验到这么单纯和快乐的情绪,哪怕是一只蝴蝶都能激起无限欣喜的涟漪。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就是……曾经的阿荼吗?小狐沿着溪流而上,易柏卿也不自觉想微笑,直到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白甲、卧倒在溪流旁草地里的人。易柏卿刚开始甚至没认出这是谁,但下一刻,他头皮骤然发麻,像有一只手拽住他的魂魄把他从梦幻带到了现实——那是他自己三十七年前的脸。这是,他和阿荼初次相遇的时候。小狐狸顿时僵住,伏低了身子躲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着白甲的人一动不动。他半个身子没在溪水里,伤口也泡在了水中,血染红了一片水面。好半天,确认他是真的昏迷了,小狐狸才站起身向那人走去。这段记忆易柏卿是没有的,他那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是昏迷状态。小狐狸歪了歪头,上前轻轻推了推少年的脸。它的心声在说,这个人真好看。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想救他。易柏卿看着自己少年时的面容近在咫尺,竟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他和阿荼就是这样相遇的,可这却也是他后来逃避去回想的经历。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小狐狸救了他。它虽小,但到底也是妖兽,力气是不缺的。费了好些功夫把易柏卿拖到干燥的地方,又费心地弄干净了伤口。接下来,小狐狸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候在易柏卿身边。到了傍晚,易柏卿醒来了。看到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易柏卿产生了强烈的分裂感。“一只小妖兽……”白甲少年低眸,“是你救了我?”小狐狸点点头,还雀跃地晃了晃尾巴。青年不说话了,似在沉思。浓黑的眸子里闪过很多小狐狸看不懂的情绪。于是,狐狸只静静地等待他下一句话。狐狸看不懂,易柏卿却是当然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因为家族之间的派系斗争。无奈之下才孤身一人逃到了这个废弃秘境里,本以为会不走运地丧命,不想却被救了。年少时的自己,易柏卿已经都快认不出来了。他出生于易家的旁支,空有好的修仙体质家里却没有供给他好的条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点点争出来的。他极为擅长人情世故,待人总是礼数周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笑语晏晏,春风拂面。也因此,他从前的心里只有这些东西。惟有在后来与阿荼相处的那近四十年里,易柏卿才逐渐拥有了正常人的情绪。但和阿荼初次相识的这个“自己”,却是连伪装出来的和善都没有,满眼沉郁冷淡。那时候易柏卿刚刚遭受了重大打击,正是这次的事件导致了他被派发去仙军中。甚至若不是他后来伤好后的周旋,连仙军都够不着。半晌后,少年终于开口了:“狐狸,你救了我,我便赐你人形。如何?”易柏卿看到这里,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悔意和打断从前自己的冲动,甚至刹那间想,如果狐狸当时没有救他就好了。下一个念头就是恐惧。他居然会这样想自己?易柏卿为这个念头而震恐起来,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刚刚这个念头却是真正动摇了他的内心。没有人会喜欢否认自己,哪怕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可也很少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坏人。但不管他怎么想,眼前的场景都在往下走。一阵灵光落到了小狐狸身上,犹如星光环绕闪动。小狐狸睁大了眼睛,身形在白光中改变,最终化为了一名少年。“你是在荼蘼花丛中遇见我的。”易柏卿道,“自此,你就叫阿荼。”然而此时的镜子外,几人却俱是一惊。“小缘?这是你?”槐略第一个喊了出来,“可是——”可是镜子内化形出来的少年模样,却和现在的缘本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那张脸当然也很好看。它符合世人对于“美人”的想象,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缘本相现在的相貌还要惊艳。杏眼温婉,眉若远山,清丽又明艳,宛若灼然芙蕖。陆宸燃扬了下眉,雪无霁则是担忧地想到了一些俗气流行的话本,什么找自己心爱的人的替代品,不是说那些故事不好,而是……它如果真的发生了,必然就是一笔烂账。槐略替他把疑问说了出来:“我cao,这个易柏卿,这是给了小槐谁的脸??”缘本相看着这张面容,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这确实只是他自行捏造的一张脸。”这张面孔似乎触动了一些回忆。缘本相想起了些什么,指尖碰到了那镜面。他曾经以这样的外貌生活了很久,整整三十七年。可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以至于在看到时,只想叹息一声。镜子内,少年道:“你喜欢这副模样么?”阿荼摸了摸自己的手,握拳又张开,像是还不敢相信。巨大的喜悦逐渐充斥了内心,他用力点头道:“嗯!”“你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就喜欢?”少年道。他顿了顿,从芥子戒里拿出一件里衣丢到阿荼身上,“去看看吧。”阿荼笨手笨脚地披上了衣服,动作还带着些兽类的举止。可配上他的外表,却只会让人觉得可爱可怜。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溪水边,自水中看见了那恬美的面容,嘴角上扬起来,绽开了一个笑。“西……喜、喜欢!”他并不是听不懂别人的话,模仿发音竟也学得很快。少年坐在草丛中,只披着一件单薄白衣。他背后是反射着夕阳的粼粼湖面,如流动的碎金。眼中也如有波光,明亮得要燃烧起来。这场景几乎带了些许神性。易柏卿在给自己包扎。他缓缓走到水边,也看着水中的自己,移开了眼。“你,教……叫,什么?”阿荼歪了歪头,笑道,“谢谢,你帮了我呀。我能,偷好久的蓝,懒,呢。”“易柏卿……不必谢。”易柏卿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