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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贺又想起了上辈子,行刑前,满刑场闹哄哄的人群,无不是盼他死的人,一双双眼睛都是冷漠鄙夷。他风光了十余年,临了,一杯断头酒都没人奉。杨贺突然想起了季尧。季尧痴迷的眼神,季尧一口一个喜欢,说得深情缱绻,好像他成了季尧活着的意义所在,若有实质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让杨贺莫名的有些烦躁。不等他多想,临到天明,世家陡然占了上风。他们已攻到半山腰,起初有弩箭射入殿中,引起行宫中一片惊惶。杨贺冷着脸锵地一声拔了身边护卫的剑抵在宫人的脖子,斥了声闭嘴,顿时周遭都静了下来,噤若寒蝉,无人敢开口。杨贺冷冷地说:“女眷后撤,内侍同禁军一道,死守不退,敢退的,立斩不饶!”季尧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天色一点点变得亮了,硝烟和血腥气变得越发浓郁,厮杀声也越发近。攻上来的禁军一口一个喊着诛阉狗,清君侧,喊杀声震天。杨贺脸色未变,不知何处一支弩箭直奔他来,心头跳了跳,陡然间斜斜里刀光骤绽,却是一把绣春刀挑飞了弩箭,萧百年直扑向不知何时遣进来的人。萧百年沉声说:“他们不是禁军,是死士,殿下督公先走。”杨贺还未回神,手腕一紧,季尧已攥着他的手腕,说:“快走。”行宫中一片肃然,防守的禁军步履匆匆,严阵以待,宫人丫鬟俱都躲进了殿内,瑟瑟发抖不敢张望。“萧百年拦着那拨死士,也不知有多少人,公公先在这儿待着,”季尧踹开了一个殿门,殿中无人,说:“北府卫兵快马加鞭还需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季尧话顿了顿,慢慢偏过头,却对上了一支袖弩。袖弩小巧,短箭寒光凛冽。杨贺冷静地看着季尧,“你骗我。”“北府卫是骑兵,按他们的脚程,卯时就该到了。”他对季尧笑了一下,说:“萧百年不在,现在还有谁能救殿下呢?”季尧定定地看着杨贺,猛的反应过来,说:“那是你的人。”杨贺不置可否,轻轻笑道:“殿下,你说等谢家人姗姗来迟,没见着我的尸体,反而见了殿下的,不知会不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半晌,季尧说:“公公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杨贺笑容一敛,冷冷说:“我最恨别人利用我。”季尧抬起脸,无谓道:“那公公要杀了我么?”杨贺微微眯起眼睛,抬了抬小巧的弓弩虚虚的对准季尧,牵了牵嘴角,说:“杀了你。”第49章引走萧百年的死士是杨贺的人。杨贺留了后手。他信不过季尧,其实与其说是信不过季尧,不如说是信不过他身后的谢家。杨贺不会全然将自己的生死交付给季尧。他说杀了季尧,却没有动作,季尧道:“公公动手啊,不是要杀了我么?”说着,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杨贺冷声说:“站住。”季尧看着杨贺。他将将迈出一步,颊边一凉,冰冷的短箭已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稳稳地钉在了殿中的漆红柱子上。季尧愣了愣,抬手擦了擦脸颊,指头洇开血珠,他自嘲地笑了声,“公公真是狠心。”杨贺说:“让谢家的人即刻上山。”季尧直勾勾地盯着杨贺,笑了起来,轻慢道:“公公看到了,我也一并被困在这儿,他们不来,我有什么办法?”杨贺也笑,“殿下也知道我不是习武之人,抬久了手酸,万一失了准头,下一箭就不知射哪儿去了。”季尧道:“公公为什么认定北府卫的人已经到了,我又能让他们上山?”杨贺淡淡道:“谢家好歹栽培了殿下这么多年,如今舍弃,得不偿失,何况殿下身边还安排了那么多锦衣卫保护,只能说明他们一再拖延时间,不过是想等我同他们两败俱伤,再由他们来收拾残局。”“殿下,对吗?”杨贺尾音上挑,笃定又从容,看得季尧又爱又恨,心都痒痒的。季尧笑吟吟道:“如果我不呢?”杨贺看着季尧的眼睛,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冷漠道:“殿下大可试试,看看是你先死在我手里,还是我死在世家手中。”季尧沉默了下来,看着杨贺,眼里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黯然道:“公公对我当真是没有一点不忍。”他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对公公满腔热情喜爱有增无减,就是草木也该长出点心了。”季尧长得极好,眉眼飞扬,骤然消沉下来,眉梢眼角都像蔫了,看着像被丢弃的小狗,十足可怜。杨贺看着,心里没来由地动了动,竟迟疑了一瞬,只这么一瞬,季尧已攥住了他的手腕,杨贺猛然一惊,弩箭疾射而出,削断了季尧额边一绺头发。他掐得用力,杨贺吃不住疼,又是惊怒,二人推搡了几下,整个人就被按倒了,季尧直接欺身而上捏住他的手腕狠狠砸在地上。杨贺低哼了一声,季尧利落地拆了他腕上袖箭,扣动机扩,一支袖箭挨着杨贺的头发稳稳钉在地上。杨贺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季尧居高临下,盯着杨贺,他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像个得逞的恶劣孩子,“杨贺,你心软了。”杨贺恨恨地瞪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没有——”话音顿了顿,季尧拿着袖箭对准了他,短箭冒了箭头,锋利森寒,季尧咧嘴笑道:“公公不要骗我嘛。”杨贺看着寒芒闪烁的短箭,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你想怎么样?”季尧慢悠悠道:“没什么,就是想和公公聊聊。”杨贺漠然道:“你就是这般和我聊?”季尧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袖箭,笑了一下,说:“不这么着,公公肯听我说?”杨贺静了静,道:“你想说什么?”季尧说:“我知公公恼怒,可今日这一出,却和我没有关系,”他停了停,抬手蹭了蹭杨贺的脸颊,甜蜜又缱绻道:“这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想公公活着。”季尧恨不得捧着杨贺,让他永远气焰嚣张,做人上人。他知道高高在上的杨贺有多招眼,这样的人,只在他手中颤抖求饶,如同顶艳的花儿开在云端,却跌下来,花瓣碾碎了,汁水横流,糜烂又漂亮。季尧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杨贺眼睫毛颤了颤,他看着季尧,季尧笑盈盈的,看不出半点作伪,季尧撒娇似的说,“公公信我嘛。”杨贺偏过了头,道:“信了。”季尧却突然用力掐着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嘴唇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