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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的老屋和林榆林桢玩耍,老屋门前也有一株老树,要他们三个孩子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那真是一段好时光,他不明白林桢为什么那么讨厌父母的管教,因为他非常非常享受那种有人约束他的感觉,刚好和他内心的失控感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如果他是林老师的孩子,他一定是他最听话的孩子。林木渐渐长大,他知道自己有许多地方跟别的孩子不同,他并不像林老师期望的那样,像一株白杨成长飞快,他十几岁了还会像个婴儿一样尿湿床铺。他总是不定时就要仓惶地掩盖那些斑斑劣迹,一不小心便会被所有人嘲笑。笑容,同样可以不怀好意。然后有一天,他又恐怖地尿床了,但这一次似乎又与之前不太一样,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让他羞耻又迷恋。季清是林木知慕少艾的第一个对象,她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气味,那种长久腌渍在腐土中不见日光的腥湿。他们就像在异族中偶然相遇的同类,彼此吸引,很快找到相处的方式。在那个早恋被视为洪水猛兽的时代,他和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安全距离,既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又不至于让身上的尖刺扎伤彼此。林木为她沾染了第一泼鲜血,他在高考结束那天夜里亲手结果了她的禽兽父亲,那个男人经常打她,那几天打得尤其狠。她哭着告诉他,父亲以前总是逼迫母亲跟别的男人做那种事抵债,所以母亲才会疯掉,才会自杀;她现在长大了,父亲也会逼迫她去做那种事,为他赚钱买酒,也许她也会和母亲一样疯掉、死掉。林木做了季清的英雄,也成了林家不听话的孩子,他不敢再面对林老师,他还带坏了林榆教他撒谎掩护自己,他对不起林家。但林木没想到的是,他脏污双手解救出来的女孩并没有听他的话干干净净留在孤儿院,而是很快就跟姬琎芾来了丹旸。季清说,他帮了她,她也要帮他,他们这种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互相帮助!林木抬起头,仰望枯杨细密的枝干,有雪花星星点点从空中飘落下来,下雪了。小融,下雪了——他仿佛听见魏乐融银铃一般的笑声,还有她暖阳似的微笑,能驱散一切黑暗和寒冷。他第一次见到小融,就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夜,只是那晚没有月亮……不对,小融就是他的皎皎月光。如果不是姬卿,林木也许永远都和魏乐融没有交集,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姬卿刻意制造了他们相识的机会。姬卿很擅长把握人心,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林木的气味相投,而魏乐融这种阳光一样的女孩儿才是他的梦寐以求。林木遇到魏乐融,就像生命遇到阳光,他无法再理智地保持距离,他情不自禁靠近,像歌唱的夜莺,哪怕玫瑰荆棘刺破胸膛、扎穿心脏,因为分离即是死亡。林木从怀中摸出被体温焐热的手机,第无数遍重看那段仅有十三秒的视频。画面里的魏乐融身穿素白长裙,抱着她的小包被蜷缩在病床上,一个女佣模样的人端着食物走近,她唤她太太,要喂饭给她吃。魏乐融害怕地往床头缩了缩,眼神警惕,两臂抱得更紧了。她在小声呢喃,声音嘶哑不清,但林木读得懂了唇语,她在反复念着:回家,我要,家……好家,我回家……女佣举起勺子,她晃手打翻了那只碗,汤汁撒在被褥上,弄脏了她的裙子。魏乐融更害怕了,她哑声喊了一个字:林——偷拍视角的视频戛然停止在魏乐融一个模糊的表情上,那个“林”字还被她含在口中,神态满是慌乱和求助。林木倚在那里笑着流泪,拇指摩挲画面上魏乐融的面颊,不小心触碰进度条拖回一点儿。林,他听见小融在叫他,他的小融想回家,他喂小融吃饭的时候小融永远都很乖地吃完,他的小融不喜欢那里,只想回到他身边。你看,以前你为什么要逃呢?现在回去了才知道,其实你也离不开我的对吧?你也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别怕,小融,不怕,”林木对着手机柔声说,“很快我就接你回家了,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周五,晚10点19分“他没有开自己的车,”蒋孝期面前放着姬卿的口供和十三年前周未绑架案的完整卷宗,“你们也排查了诊所当晚附近时段出入或途径的所有车辆……”蒋孝明烦躁地隔着包装袋捏一只蛋黄派:“对!没有可疑车辆,我们从昨晚事发之后在所有的收费站和高速出入口设卡排查都没有发现林木和周未的行踪。上次他有姬卿那栋灯下黑的别墅做隐藏,还拿着别墅地库的车钥匙简直来去自如,可这回呢?老王八蛋究竟有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躲过所有排查!”嘭!塑封袋给他捏爆了,蛋糕碎渣喷了一桌子。蒋孝期皱了皱眉,他一定用了什么方式转移并藏匿周未,只是他们还没想到。扣着耳机的白客小哥突然睁眼从椅子里坐直,下一秒蒋孝期的电话响了,正是林木那部手机的号码!蒋孝期在心里默数到三,接听:“林木!放了周未,把他还给我!”“我早告诉过你怎么换回他,”林木说,“小融在哪儿?你帮我找到她了吗?”“她在周家,保镖和警察都在保护她,我需要时间。”蒋孝期看了眼潘顾问给他注意节奏的手势,示意他尽量拖延对话,技侦的定位更需要时间。“让我看看他,你让我看看小未怎么样了?林木,你是医生,你知道他身体不好,他做过开颅手术……请你,求你不要伤害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不要伤害他……”“那是很容易的事情,”林木的语气有些得意,像他面对患者时的自信,“你用的那种凝血针剂,只需0.5毫升从他颈动脉注入,两次,他那颗小小的血管瘤就嘭地爆开了——”他发出一个调侃的爆破音,显得很幽默。蒋孝期撑在桌沿的手五指骤然收紧,咬肌绷紧抽颤,额角青筋暴起,仿佛有巨大当量的核/爆发生在他身体里,除了铜墙铁壁的外表在勉强支撑,内里早已炸成一团血rou模糊。蒋孝明也被突如其来的供述震惊了,原来周未生病背后还藏着一宗不为人知的罪恶。他想安慰地触碰一下弟弟终究没有落手,好像再轻微的力道也会触发他情绪的多米诺骨牌,进而引发山崩海啸般的爆发。林木仍在继续:“男人和男人之间会有多深的爱?你们根本不懂感情!你对他,能做到我对小融这样不离不弃吗?他聋了、瞎了、哑了、残了……你都能做到仍然爱他?需要我来考验你吗?”他轻蔑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