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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忽转过身,背对她回头:“上来吧。”七娘一愣,只咬着唇偷笑。听闻上元那夜,亦是陈酿背她回去的。可惜那夜她烂醉如泥,什么也不知晓。她遂缓缓将手搂上他的颈,这才惊觉,他虽是个读书人,可男子的背,挺括坚实,总能使人安心。七娘放肆地看着他,轻轻将头枕上他的背,又缓缓闭上眼,手臂不自觉地搂紧。陈酿忽顿了顿,侧头瞧她,以为是睡着了。他笑了笑,只继续往山下去。想来,他前阵子看了许多医书,不承想这第一回,便是用在了七娘身上。今日,他本是与太学生们论道,只是想起有文章未作,遂先行了一步。谁知遇着七娘这副模样!看她衣裙发髻,倒是精心装扮过了。想是那王三郎与她青梅竹马,故而她颇是上心。陈酿蹙了蹙眉,从前总当她是个孩子,如今看来,她亦开始有女子的小心思了。山林的小路总是格外静谧,大树参天,郁郁葱葱。两个渺小的身影行在山间,隔着枝桠,若隐若现。七娘只将陈酿搂得更紧些,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有一瞬间,她只希望这条小路绵延千里,一世也走不完。至张夫人庭院时,只隐约闻得屋内有鼓瑟之声,恍如仙音,美妙非常。从前郑明珍极善鼓瑟,如今少了她,也总有别的小娘子。七娘一时感慨,只叹了口气。绍玉备下的车马已然在了,他靠在车窗边,只讪讪看着他们。☆、第九十章迷仙引5五郎出来瞧了七娘的伤势,见无大碍,遂也放下心来。倒是绍玉的模样,更让他忧心些。三人自小混在一处,谁能不知道谁?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绍玉何曾做过?大抵也只是因着七娘,他才这般好性。那夜七娘坐在床前,伸手抚摸着脚踝,只兀自发笑。伤口虽是重新包扎过,可她依然能感到陈酿的手,正托着她的小足。屋中丫头们都道她发了痴症,她自己却不以为意。只是春闱渐进,她心中害怕。名正言顺与陈酿一处的日子不多了。今日不成,只得另想法子。她望了眼天上的月,皎洁如玉,却这般遥不可及。辗转反侧间,竟也沉沉睡去。次日一早,七娘念着昨日之事,想来是该去同酿哥哥道谢的。她心中又羞又愉悦,忙赶着下床,只是双脚刚一触地,便痛得猛缩了回来。正琳琅捧了膏药进来,见她如此,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还带着伤呢!又急着往何处去?”七娘双手护着自己的脚踝,只噘嘴低着头。也不知是真疼了,还是恼自己的莽撞。阿珠端着脸盆过来,一面笑着打趣:“还能是何处?不过陈先生的书房罢了!”七娘轻轻笑了一下,又故作气恼模样,直指着阿珠:“小蹄子,你别得意!待我能下地了,第一个收拾你!”阿珠只递上洗脸巾,又端着菱花镜,只笑道:“再收拾我,小娘子也得先洗脸啊!”七娘笑着瞥她一眼。阿珠有时虽没大没小的,又显得不知礼数,到底是她们几个中最得七娘欢心之人。琳琅却一向正经,时时管着她们,总不至闹得太过。她捧过七娘的脚,要替她换药。乍然见她的伤口,直担心地叹气。“说来是去张夫人的雅集,本该文文雅雅的,却弄得这样。”琳琅摇头。七娘不理她,只兀自对镜洗脸。她见七娘不语,因又劝道:“小娘子如今大了,做事也该稳重些。阿珠也是,雅集上是你服侍的小娘子。她提前离席,你却不跟着,是什么道理?昨日可是被大夫人训了一通?”阿珠一时语塞,只讪讪地撇撇嘴。七娘遂道:“是我不让她跟着!再说,三郎也在,能出什么事?”“可不就出事了么?”琳琅指着她的脚踝,一面上新药,“小娘子左右也体谅体谅我们做下人的。此番阿珠被训事小,你受了伤,我们不也跟着悬心么?”七娘只看着她,忽垂下眸子。因着自己任性,确是害得一屋子丫头跟着吃了不少苦。远的不说,便是今年上元与三郎吃醉酒的事,就闹得举家不宁。几个大丫头无一幸免,全被罚跪在院子里。上元的天气,还冷得很呢!她们跟着七娘,也总是娇养长大,哪里经得起这个?若非念七娘生病,需人照顾,只怕命也跪掉半条。七娘叹了口气:“抱歉,总是连累你们。”听七娘这样说,琳琅与阿珠倒有些惶惶。琳琅遂道:“倒不是这个话。我们是小娘子的丫头,为你受什么也是该的。只是,小娘子不是孩子了,不论做何事,也总该有个分寸。”七娘看看自己的脚踝,蓦地陷入沉思。这分寸……便是长大么?可分寸又在哪儿,又是什么呢?与酿哥哥的分寸,与三郎的分寸,亦或是,与世间人的分寸?琳琅的话,听上去怪得很,她不愿去想,只托腮发愣。恰此时,却见五郎来了。他一身家常锦灰袍子,一支玉簪插在髻上,还是往常一般的风风火火。“七娘,可起来了?”他一面唤着一面进来。见七娘正换药,他只凑上去瞧,又自语道:“瞧着比昨日好多了,薛姐夫果然神医!”昨日因着七娘受伤,五郎遂随他们一道回来。故而,张夫人的雅集,也就再没去了。七娘拉他在床沿坐下,又凑近些,只耳语道:“五哥,你昨日先行了,那何小娘子该如何?”五郎一愣,倒忘了还有个何小娘子!只是事发突然,也不知算不算失信于人。见他模样,七娘已知他忘了,只摇头酸道:“何小娘子该伤心了!”五郎看她一眼,只不客气地,要朝她的头一记猛戳:“说什么呢!不过是她帮过我,你五哥我,诚实守信,知恩图报!”七娘忙护着自己的头:“可你还是没见她献艺啊!”“说来,”五郎一面思索一面道,“也不算没见过。”七娘只好奇地看着他。她与酿哥哥到时,五哥已然在门外,如何见得?五郎又玩笑道:“在门外等你时,确闻着她鼓瑟。左右不用眼的,想来不算失信。”“鼓瑟?”七娘惊道。那段只应天上有的瑟曲,竟出自何小娘子之手!从前郑明珍以鼓瑟为傲,汴京城中谁人不知?可何小娘子的曲,分明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郑明珍极是善妒,何小娘子一向受她欺负,未必没有这个缘故。何小娘子虽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