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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察觉,季棠棠低头看了他很久,披上藏袍,轻手轻脚出了毡帐。一片清晨的宁谧安静,黑幕中已经渗进丝丝晨曦的光,远处山尖上笼着rou眼几乎分辨不出的淡金色光弧。季棠棠不停的走,直到攀上最高的土坡,高处的经幡猎猎而动,细细的拉幡绳上结着白雪,稍有风过,就淅淅簌簌掉落一些,迷迷蒙蒙地像雾。上一次这么认真的守候日出,还是在……爬出秦守业家地下的时候。————————————————————事后,季棠棠也曾无数次的想过,一个死志已萌的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改变主意了呢?只是因为秦守业不易察觉的那一笑。她费尽全身的力气打开所有的煤气阀门之后,忽然双腿一软倚着个煤气罐滑坐下来,垂着头看地上,神经质一样大哭,哭完咯咯笑一阵,她是真的觉得好笑,每个人都好笑,忙忙碌碌紧紧张张,最后怎么样,谁有好下场了?说不清是不是鬼使神差,她忽然就抬起头看了秦守业一眼,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她万幸地没有错过秦守业唇角边那抹冷笑。这个人至死都没有悔意,至死也不觉得抱歉,这抹冷笑像最腥的饵,勾出了她心里最毒的恶念。凭什么啊,自己失去了母亲,失去了阿成,失去了岳峰,到头来还要陪上性命,但是秦守业呢?他受到什么折磨了?没有,她甚至一时心软还放走了苗苗。秦守业应该千刀万剐,秦家应该家破人亡。季棠棠的笑声由失控转作森冷,秦守业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同,愕然抬头,对上她冰锥一样的双眸。察觉到她的用意之后,秦守业很快就从最初的惊惶中镇定下来:“你跑不掉的,警察都在外面,前后都有人守着,杀不杀我,你都完了。”“我跑的掉。”秦守业哈哈大笑:“跑得掉?你以为警察都是死的吗,除非你会飞天,又或者你像地鼠一样打个洞……”他忽然不说话了,脸色刹那间暗如死灰。季棠棠举起来的右手五个指尖幽碧发亮,她说:“谢谢你们秦家送我一条活路,老老少少,我一个都不会漏掉!”秦守业骇极,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疯狂扭动着身体朝她爬过来,季棠棠大笑,胸腔里涌动着恶毒的报复的快意,这一刻,什么岳峰,什么叶连成,她通通抛到脑后去了,没有什么比让秦守业来的痛彻心扉更叫她畅快的了。秦守业家的地砖在鬼爪面前碎如齑粉,她知道爆炸的威力会很大,所以一直往下挖,觉得足够深了之后又在壁上开偏洞,地基钢筋攀折如同竹条,地底深处的湿泥腥潮味扑面而来。估摸着差不多了,她回头爬了几步,等来了洞口呼哧呼哧剧烈喘息的声音,还有那张这辈子她都不想再看到的脸。她对着他微笑,用口型轻轻对他说了一句:“再见。”鬼爪的力量弹出了那个刚刚打着火的火机,火焰擦过秦守业的脸,映亮他黑洞洞的眼眸,她看到秦守业愕然抬头,视线追随着那个被鬼爪弹的很高的打火机。一切都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伴随着继之而来的一声巨响。炽热的气浪迫进了地洞,沉闷、黑暗和阻滞迎头罩过来,季棠棠几乎是在瞬间就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黑的看不见五指,爆炸在地面上硬生生开出个深坑,而强大的气浪又把偏洞的洞口给堵上了,季棠棠静静地躺着,她觉得奇怪:底下一点空气都没有,她怎么没死呢?下一刻她就想明白了:敦煌之后,她是可以在地下呼吸的,老天的安排多么巧妙,秦家的鬼爪和她险些丧失性命换来的异能,在最后的关卡联手把她推向活命的曙光。但是又能怎么样呢,那一次有岳峰救她出来,这一次,那个人被埋在比她更深更黑的地下,永不苏醒。季棠棠的眼泪慢慢顺着眼角滑落,静下来的时候,居然能听到地面透过土地传来的人声,上面一定很多人,警察吗?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带着白手套,忙着给犯罪现场拉警戒线?她昏昏沉沉地想着,迷迷糊糊地再次睡过去,再次醒来是给饿的,人在饿昏了头的时候,只剩下最基本的本能反应,她再一次启用了鬼爪。总不能啃地下的泥土充饥,她想要吃的。她挖了很久很久,挖到了丛生的植物长长伸入地下的根须,她记得小区最外围是有绿化带的,这样很合适,总比在大马路中央突然探出头来收敛和低调。实际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好一些,确实是在绿化带,但是更远,距离那个小区差不多有一条街,天色蒙蒙黑,路面上没有人,她艰难的从洞里爬出来,又拔拉了边上的土块把洞口堵住,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抖罗了一□上的泥,茫然的往路的另一头走。走近了,渐渐有人声,原来这是商铺一条街,很多早起卖早点的摊贩陆续出摊了,季棠棠等在一个摊煎饼的推车前头,出摊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边摊一边跟她拉话:“开张生意,这个月最早的一次了。”季棠棠没说话,煎饼摊好了叠起切段塞油纸袋里,油腻腻的,但是很香,她拿了坐到街边的台阶上,一口一口地咬,咬一口嚼很久,眼泪顺着脸颊滑进嘴里,下一刻抬头,忽然就看见了日出。在远处的楼顶上,露出了橘红色的一角。小时候写作文,她写“太阳公公露出了半边脸,慈祥的对我微笑”,中学的时候上英文课,老师说:“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tomorrowisanotherday,任何时候都要充满希望去拥抱明天。”她新生了不是吗,秦家附骨入髓的追踪,盛家挥之不去的阴霾,纠葛,杀害,对亲人的连累,伴随着秦家那一声巨响,俱成飞灰,他们会以为她死了,而她又悄无声息的复活在这里,从此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不正是她这么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事吗?但是她的失去呢?她失去了那么多,那些她爱的人都是代价吗?何其荒唐,她可以拒绝吗?只要换他们平安。在秦守业面前,她放过狠话要“一个都不放过”,但是现在,突然间心如死灰。那块煎饼,到底没有吃完,她攥紧那个油纸袋,在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