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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上,刚过三更王氏就把宋佳期给叫醒了。“快!快!快!你先吃点掂着,今天要闹一天呢,回头等换上衣服梳了头你就没功夫吃了。”王氏把一大海碗捞面条端给宋佳期,“吃!”宋佳期等王氏出去,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早在定下唐家这门亲事后她就在偷偷减肥,虽说在王氏眼里她是千好万好,就是宋家爹爹也说她这样叫福态,可是她不喜欢啊,再福态也要有个度。听说唐宣长得好,她本来就有点自卑,这下又觉得说不定那人会嫌弃她。女为悦已者容嘛,她还是想瘦一点。可见她要出门,王氏舍不得她,又让她干了那么多活,白天黑夜的那么累,没留神一下子又吃多了,这几个月不说瘦,照着镜子她反倒觉得好像这脸又圆了点。瞧着那镜子里都快装不下她了,宋佳期后悔啊。她真该早点减的。绞脸、梳头、上妆、穿嫁衣、顶盖头,都预备好了,天却还没亮。宋佳期偷偷掀开盖头一角看天,奇怪了,这么早就准备好了,那花轿什么时候到啊?王氏一眼看见,气得上去就是一巴掌把她那作乱的手拍下去!“死丫头你胡闹什么!今天是你能胡闹的时候吗?再乱掀盖头,小心我拿扫帚敲你!别以为今天你是新娘子我就不敢打!”挨在佳期耳边说小声说完,狠狠又在她身上拍了下才出去。今天外头乱得很,她要在老太太那屋招待客人,这边门口只让孙婆婆和小美看着防着别人乱走,就这她也要一会儿过来看一眼,省得这丫头乱来!看!这不就逮着一回?宋佳期在盖头里苦着脸,光让她这么傻坐着?揉了揉手背,刚才那下王氏可真没留情,都红了。“jiejie?”王氏走了没一会儿,悄没声的,天保突然从屋里冒出来。宋佳期心头一喜,嘴上还要教训他:“臭小子你怎么来了?小心娘打你!快出去!”天保走近,jiejie顶着红盖头跟那庙里的佛像似的坐在炕上一动不动的,他有点不敢靠近。慢慢走过去站在那里,手心都出汗了。“我来看看,娘不让我进来。”天保知道jiejie要嫁人了,以前外头人笑话佳期嫁不出去的事他还跟人打过架,可真到这一天了他又不想jiejie嫁了。刚才在外头孙婆婆放他进来,还打趣他道:“下回就该办大爷的喜事了!”他也有这一天?穿一身红跟个傻瓜似的坐在这里?天保凑近小声问:“姐,你真要嫁?”弟弟舍不得她呢。宋佳期心里美滋滋的,手摸着把弟弟扯到身边坐着,上辈子她可没个弟弟,那会儿叫只生一个好。天保出生的时候她都五六岁了,没少抱他哄他,还给他喂过饭呢,这小子那么一点点大的时候拉得耙耙就臭死人,等他大了,她没少用这件事笑话他。“舍不得jiejie了?放心,jiejie会常回来的。住得近着呢,你姐夫跟爹一样在营里,平常不在家的时候,叫你来陪我,可别不肯来啊。”天保刚十四、五岁,最近常让人打趣‘jiejie嫁人了,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啊?’,‘jiejie嫁人了,你想不想jiejie啊?’,早就听烦了,一听宋佳期张嘴就是‘你姐夫’,脑袋一艮,嘴硬道:“这会儿就叫上了?明天他才是我姐夫呢!”“混小子你胡说什么?”宋佳期顶着盖头够不着他,想打都抓不住。见她坐在炕上不敢动,本来抬头护住头的天保放下胳膊又说了句:“他不是我姐夫!”扭头跑了,跑两步又回来,把一个东西扔到宋佳期怀里,转头又跑了,这回没再回来。佳期兜住那个东西,捡起来掀开盖头一看,是个让手摸得都出了油光的鸡蛋大小的石头,这还是天保七八岁的时候在西面的一个大房子下头挖出来的,那一块不让人去,小孩子跑去了回头就要挨打,听说以前住过什么大官,回头大官让人砍了头,房子里的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里面的东西都让人搬空了,门窗什么的都砸了,房子里野草长得一人高。天保小时候最爱去那一块探险,没少让宋家爹爹打屁股,可再打还去,他捡回来的盆啊盘子啊碗啊什么的都让家里的猫狗用了。佳期以前倒兴奋的认为这里头有宝贝,不是常有这种事吗?缠着让宋家爹爹看看,能不能换钱。宋家爹爹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摸着胡子装半仙说:“能换,大概值两个大子!”搞得天保笑话了半年她是财迷。这块东西也是,搁手里攥着正好,不大不小的,掂一掂挺沉,像是石头的,就是看不出是什么石头。宋佳期经过家里猫狗盘子那事已经看出来了,再隔个几百年什么的这东西会值点钱,可现在这东西最多算前朝的东西,就几十年的光景,值不了大钱,就真是值大钱的,也早让别人搬空了,轮不让天保捡回来。可天保挺喜欢的,一直当宝贝藏着,现在给了她。佳期看了看,弟弟给的,就是个石头也要好好收着。她转身想塞到箱子里带走,王氏进来了,一见她半掀着盖头在屋里乱摸,左右一看在炕头抓着扫帚头就照她的屁股上来了一下狠的!“嘶!”宋佳期倒抽着冷气不敢喊也不敢躲,王氏气得一点没手软给了她几下!“给我乖乖坐着!”出去让孙婆婆进来坐着看她,“她再乱跑,你给我打她!”说着把扫帚头给孙婆婆了。等王氏出去,孙婆婆心疼的过来给她揉了几下屁股。“大姑娘,这都要出门了,老实点啊。”孙婆婆拍着她的手。宋佳期委屈死了。第五章唐宣是个苦孩子。自小离家,几乎就是在营里长大的,刚进营的时候胳膊细得跟麦杆似的就提着比快跟他一般高的大刀上阵砍人了。一年年下来,常常是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就抱着刀枪在死人堆里睡觉,没睁眼睛就知道用手里的刀捅人。进营到现在也有八年了,跟着的营上头换了好几个官,今天是淮军明天就成湘军了。在战场上待得久了,他就认准两样东西,一是吃饱喝足手里的刀要快,二是别等着上头的官想着给他们这些兵发饷,有能拿的就拿,有能占的就占,有好处的时候别犯傻。他知道上进,见营里有本事的人他就想办法跟人家学,识字念书长学问,连一身的武艺都是这边学一招那边学一招,自己再悟两招拼起来的。等停下来了,他也知道把自己收拾干净,跟着那说话口音好听的,举手投足、待人接物的风流人学,慢慢的倒是把一身的土气都给洗个干净。他老家是南边的,跟营里的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比,眉目更清秀,几年兵当下来,也染了一身的杀气,平时在街边走,那街上走的行人,铺子摊上的小摊贩,或者大树下玩耍的孩子见了他都要躲。慢慢的他也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