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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太快太顺了。他诚然是一个很有心计、很聪明、并且很能干的男人。他或许聪明到能站在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万分之一的厉害角色之中。但从现在到过去,包括他离首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林世宣都极为地自信。乃至自负。所以林世宣现在并没有一丝一毫想到改换门庭,他甚至并不太烦恼自己与后宫过多的联系暴露到了明德帝眼前,究竟他并不一个只能够揣摩皇帝心意而没有半分办事能力的弄臣。他的才学、他对明德帝的了解,相加起来绝对足以让明德帝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让林世宣真正烦恼的是现在的局势。所谓着山河崩碎沙石俱下,从前线传来的战报可以得知,红日军这一路下来可谓高歌猛进,那些高城大池因为民众的动乱而被红日军兵不血刃地拿下好几座、文武官员的脑袋都挂在城墙上风干之后,已经有许多朝廷官员在听见红日军的动向之后就百信也不要了、官职也不要了、一个个带着金银细软、大小老婆望风而逃。……在这样的情况下,红日军走到京师能走多久?而一旦红日军军临城下,陛下必定南狩,如果介时他不能跟上撤退的队伍,不能跟上明德帝,他的所有努力就将付诸流水——这乱世之中,一个书生没有人保护,便与路边的猪狗无异,随时可能招人屠戮。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红日军行军到北京城之前的时间了。有一个月吗?或者是二十天?十五天?而在这段时间里,我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只能着手皇帝最关心的事情——这个时候,只要明德帝稍微认真地看一看战报,他就会意识到恐怕真的没有时间再玩女人了。他会开始关注逃离的时间,逃离的方法,会想要知道什么人能够保证他万无一失地带着自己的皇座与美人去往南京,继续自己的醉生梦死的生活。怎么能另辟蹊径地、安全地撤离京师,是明德帝将会关注的最重要的问题。可这个问题也是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的。而我能拿出什么与众人不同的东西来?林世宣若有所思地想。******对付一个聪明而自负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让他‘自己’听见他想听见的,让他‘自己’看见他想看见的,让他‘自己’找到他想找到的。林世宣擅长抓住问题的核心之处,而抓住之后,他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尤其是在这种时间紧迫的先决条件下,他很有可能亲自去确定自己寻找得到的消息,这正来自于林世宣本性上的自信与自负。徐善然的安排并不多,但要处理掉林世宣,总是有几个关键之处的。其一,她利用家族的势力找到了京师附近山里一条隐蔽的能够通往其他城池的小路。这条临着悬崖的小路已经由厚厚的落叶所覆盖,山体岩石的一侧也爬满了植物,从痕迹上看,并不像是经常有人走过的模样。徐善然在发现的时候也悄悄探访过周围的百姓,确定哪怕是生活在这附近的百姓也并不知道那条小路。接着,她将这条消息按了下来,再不动声色地透给林世宣:要钓一条真正有身价的大鱼,总要舍得给出一些珍贵的饵料。林世宣在接到消息之后做了和徐善然一样的事情:他立刻就动用手底下的人,不动声色地去勘探,不动声色地去询问那附近的人,也亏得哪怕在这最落魄的时候,林世宣也没有搞出多少纰漏,叫第三方的人发现了这个端倪。此事验证完毕,林世宣就面临着两个选择:一、立刻进宫面见明德帝,将事情说出;二、先不动声色地将事情压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明德帝。林世宣当然选择了第二个。一连好几天的时间过去,雪片一般的糟糕战报天天传回京城,高踞九重的明德帝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再用暗示的方法与阁老周旋,企图把“弃守国门”这一千古骂名推到臣子身上,而是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南狩的意图,开始询问安全的路线,路上的准备,以及启程的时间。当然天子虽然南狩,京师也还是要守的,由谁留在京师,怎么守卫京师,以什么名分守卫京师,又是一道难题。唯一可以预见的是,至少会有一个明德帝的皇子留在京师,当然不可能是太子,太子已经成年,其母乃一国之母。而二三皇子也由各自的母妃使力,上了离开的大名单,至于四皇子五皇子,都是刚生下来不足月就夭折了。六皇子有一张美人的面孔,明德帝爱屋及乌,七皇子最会讨巧卖乖,明德帝平素就宠爱着,八皇子的母亲虽然是宫女,但身怀异技,明德帝也有些不舍,最后轮下来,轮到了还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九皇子身上。于是宫中所有的太医都被送到了九皇子身旁。宫中所有的嫔妃皇子女都万众一心,日夜祈祷,九皇子能在众人离开之前——至少在众人完全离开京师之前——安然无恙。必要的时候,林世宣的耐心比谁都足。徐善然对林世宣的了解是林世宣所不知道的,林世宣对明德帝的了解也是明德帝所不知道的。林世宣早就拿准了明德帝的个性,他在一个糟糕的、但又不糟糕到底的时候,出现在了明德帝的眼前。明德帝早已因为这乱糟糟的天下焦头烂额了,他见到了林世宣的第一时刻,就想到了林世宣之前干涉他后宫的事情,他的怒气立刻就找到了一个发泄点,根本不需要找理由,以一个子虚乌有的“御前失仪”的罪名,直接伸手一指林世宣,就将其的官职剥夺并拉到宫门处打廷杖。此番廷杖林世宣早已与明德帝身旁的房太监通过了气,再加上明德帝不过一时恼怒,并未想要直接将林世宣打死在宫门之前,因此林世宣受了十板之后虽然腿脚不够利索,但并没有伤筋动骨,也在同一天时候就遵照宫中下来的旨意——在当天夜里收拾东西离开京师。这是一个阴郁的天气。天空从早上开始就被铅灰色的黑云所覆盖,本该高远的苍穹此时近得像是大家一伸手就可以触到似的,街道上的行人比几个月前更步履匆匆了,他们动作僵硬,神情麻木,像是一具具活动着的尸体。林世宣坐着马车,带着下仆离开京城大门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再在心里复述一遍了。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空不大会儿就开始下起了暴雨,我的马车冒着大雨行到京师附近第三个村落的时候,终于再走不下去。我想要进入村落寻求一个遮雨的地方,但这村落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糟糕的世道吓坏了,不管我怎么哀求,那些人都不肯开门,放我与我的老仆进去。我与我的老仆无可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