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卿求见议祭祀

    书房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裴元熙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中，她便能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看到北边百姓还喝不上水、南边流民还未安置，她哪里还顾得上儿女情长，恨不能分身去宫墙外头看看大安朝的基业。

    先帝驾崩太早，幼年的嘉熙帝还来不及去历练一番，便被急匆匆推上帝位。

    若不是裴元熙从小受过足够的熏陶，怕是还要依靠丞相主宰朝堂。

    迄今已经过去四年，遗憾的是，她已经许久未去宫外逛过，终年待在宫内，仿佛被拘在一方天地里。

    她始终信奉“纸上得来终觉浅”，自己对这个世间的想象几乎来自于五湖四海的臣子们递上的折子，靠着书卷上浅薄的文字，构建出一个世界。

    如果可以，她希望终有一日能够亲眼看看塞外大漠风光、江南山河锦绣......

    “陛下——”

    嫦青的呼唤声打断了裴元熙的幻想，女子微微颦蹙，闻声而去。

    “太常卿葛大人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嘉熙帝才忽地想起重要的事，“快请她进来。”

    随后，一位看上去正值垂暮之年的官服女人恭敬地走进来，虽一头白发，却仍精神矍铄，看到年轻的嘉熙帝，葛大人很是慈爱地笑了笑。

    “葛卿快快免礼，请坐。”裴元熙没有掩盖自己的尊敬。

    任谁见了这样一位贯穿自己整个人生的慈祥长辈，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愉快起来。

    “圣上近来可好？”葛大人先一步主动问候。

    女子轻盈一笑，“这话该是我问葛卿才对，你看上去倒是精神不错。”

    “圣上还需要老臣，自然是一直好好养着身子，不敢松懈。”葛大人说着这话时，满面红光，尽管是开了玩笑，倒也是所说属实。

    一阵寒暄后，两人的对话才真正步入正题。

    太常卿的主动造访，自然是与皇家祭祀之事有关。寒冬一过，便要迎来寒食节，民间吃冷食、喝甜酒、放纸鸢是必不可少的庆节活动，而对于皇家来说，就繁杂了些。

    葛大人来此一程，便是要和皇帝商量祭祀孝陵一事。

    六品以上的臣子皆要在那天随皇帝前往皇祠祭祖，举行祭祀大典，向先祖祈求保佑大安朝来年风调雨顺、万物常新。

    “有你在，我放心。”裴元熙说道。

    葛大人抱了抱拳，颔首答应，“老臣遵旨。”

    本来事情商量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可是葛大人眼睛转了转，似乎又顾虑着该不该说出口。

    “葛卿，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哦......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怕圣上认为老臣多嘴，但又担心圣上错过这等有趣之事。”白发女人努了努嘴，一脸八卦相，勾着嘉熙帝的好奇心。

    女子果然挑了挑眉，表示十分感兴趣，“我一向知道葛卿是有心的，定不会让我失望，快快说出来。”

    葛大人清了清嗓子，凑近说道：“圣上可还对周博士有印象？”

    “......周博士？”不得不说，这个名字乍然出现，确实让裴元熙在脑海里一顿好找，“哦......葛卿指的可是周善千？”

    周善千不是刚入职没多久吗，她只记得此子才华甚高，竟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关于周善千的新闻。

    “是也，周博士青年英才又相貌出众，至今未有婚配，身边十分干净......”葛大人卖了个关子，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揭晓了八卦的性质。

    裴元熙摸了摸下巴，十分不解，“所以，是风流韵事？”

    如果是这样，她要给这个人的印象打个折扣，毕竟在官场上，功绩还未做出来，就先传出了桃色新闻，怎么看，都不像是兢兢业业的肱骨之臣。

    嗯......她当然不是说更偏爱样貌不出众的人，只是突然觉得，女子先成家后立业是有几分道理的，祖宗之言诚不欺我。

    “是，也不是。”葛大人皱皱眉，忽地又一脸兴味，低声道，“主要是周博士初入官场，柳大人作为她的长官，有拉拢之意，欲将自己的嫡幼子许以婚配，可惜周博士拒绝了。”

    听到柳尚书的名讳之时，裴元熙就已经眉头紧锁，很是不认同其做派。只是听到后面周善千拒绝了，她心里才舒服了些。

    “朝堂之上，官官姻连相结乃不正之风，柳尚书最近未免过于放肆了。”皇帝饮了口茶，幽幽评价道。

    葛大人对于抖落出柳尚书的“罪行”丝毫不脸红，毕竟她是老人了，又是皇帝直属命臣，更是没有丝毫顾忌。

    “周博士拒绝后，疑似遭受柳大人的冷落，因而周博士连着几日告假......”

    皇帝眼神微眯，葛大人停顿了一息，又接着说道：“后又有吴御史、蒋太尉先后对周博士发出联亲之意，都被其一一拒绝。”

    “所以？”裴元熙淡淡道。

    “咳咳，所以周博士现在被群嘲而孤之，处境堪忧。”葛大人摸了摸鼻头。

    裴元熙要收回一开始的想法，如果这个人仅仅是拒绝了柳尚书的示好，大抵还可以归结于官署避嫌，但她又拒绝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吴御史、蒋太尉的好意，想来周善千确实是个有傲骨的。

    联想起历史上多有才华横溢却官途多舛的名家，皇帝对周善千的印象再次升到一个新高度。

    不过裴元熙天生多疑，她不经意道：“哦，那葛卿认为周善千为人如何？”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老臣不知周博士今后业绩几何，也无甚接触，但依臣见，若是仅仅在官场上不逢迎他好，就被孤立，实乃可惜......”

    皇帝点了点头，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她担心葛卿是做了周善千的背书，现在看来，应当只是葛卿个人的打抱不平。

    “这好办，过段时间，宣周博士来潜心宫一趟。”裴元熙如是说道。

    看到记忆里的小姑娘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又心怀善意，这才让葛大人欣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