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外之神

    坠落，孤独地坠落，永无止境地坠落。

    灵魂与意识漂流于混沌之海，无尽的虚空啃噬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心灵。

    如轻盈的鸿毛般，触碰到那个特别的灵魂时，鸣响哀恸之歌，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赠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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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桑～　法——桑？早上了哦——！”

    过于热情的问候在耳边响起，因为熬夜、起床气很重的研究员，狠狠踢了一脚这只大早上就在吵闹的星晶兽。

    “闭嘴，贝利尔。”

    路西法昨晚伏在自己书桌的手稿堆里睡着了，现在难免身体酸痛。

    但关键问题并不在此，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自世界之外漂流而来的存在，无偿地给予了他大量的情报和超乎寻常的权能。

    “……”

    路西法皱着眉头，用手不太舒服地支着下巴，盯着面前自己创造的、身着白衣的原初之兽。

    此时，作为天司长副官的、司掌【狡知】的兽，还未像那段记忆里一样，衣着狂放，喜欢公开发表yin言秽语，更没有不稳定地调整至八翼的堕天形态。

    被踢了一脚的星晶兽，在一旁用撒娇般的语气喊痛。

    然而身为星之民和这家伙造物主的路西法，清晰地知道——这种力道，完全无法让身为原初星晶兽的贝利尔受伤。

    某些已然失色的东西，在他那双缺乏感情的冰蓝眼眸中一闪而逝，真正的、彻彻底底地消散了。

    “法桑？今天怎么了，一直用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呢。”

    兽用猩红的眼瞳看着今天似乎有些反常的路西法，好像在分析自己的造物主表现得很奇怪的原因。

    “虽然法桑这样看着我，我真的很高兴……但如果出现了问题，就要早点解决哦。”

    “不，我只是很……好奇。”

    为什么会有——与“创世神”等同的世外存在，对他自己、还有这家伙感兴趣呢？

    虽然贝利尔作为他最初的作品之一，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都花费了许多心思进行调整，但是，造物的造物，也能够被轻易创造一切的外在神明，所喜爱并关注吗……

    【狡知】之兽被路西法的谜语人发言弄得一头雾水，但始作俑者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询问身为天司长副官的贝利尔，跑到研究所找他的理由。

    “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就算明知路西法在转移话题，贝利尔也不打算违背他的意志。

    “属于法桑的独立研究所的审批，最高议会那边通过了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调到法桑身边当副官～　”

    “……哼，最高议会，星之世界与空之世界。”

    充满嘲讽与蔑视之意的轻笑，在路西法那线条冷厉的美丽面容上绽放。

    “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不需要他们许可建立的研究设施，也会辞去研究所的职务。”

    此刻，通过世外之神遗留的记忆，知晓了所有答案的路西法，对他曾经热衷的、被神所引导安排的“进化”研究，兴致全无。

    “欸？那……”兽凑到自己造物主白发散乱的耳边，沙哑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堕落的诱惑，“法桑的那个计划？”

    “有超出想象的意外因素介入了，计划变更。”

    路西法回应兽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过分深奥和自我的言语措辞间，充斥着强烈的个人风格。

    “我需要进行新的设计和实验，解析、编纂……创造与毁灭……超越一切的空想……真正的【全知】与【全能】……”

    “OK，我知道了。我会以此为前提，跟最高议会那边解释的。”

    贝利尔早就知晓自己造物主的任性，此时也任劳任怨的，为路西法处理他“灵光一现”所导致的后续麻烦事宜。

    只有这一次，因为奇怪的预感而心生不安的【狡知】之兽，在自己的无偿服务前添加了一点附加条件。

    “但是，法桑～　不管亲爱的法桑到底要做什么，都别忘了忠诚又可靠的贝利尔啊。”

    “……”

    想到多个世界线中，贝利尔为了复活他，将原本设计好的终末计划，修改成那种漏洞百出的粗糙模样，甚至还铤而走险与巴布合作，设计将路西菲尔杀死。

    以稳定理智为第一要素的白发造物主，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终，贝利尔转身离开休息室前，去意已决的路西法，低声说出了自己今后的打算。

    “赤色地平。”

    “我会在此世之神难以观测和干涉的【混沌】里，完成属于我的真正【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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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法！这家伙，又在想什么？！”

    星之民最高议会的成员之一，负责监视路西法危险研究的巴布，得知路西法决定撤销独立研究所的申请并辞去担任的所有职位后，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研究院中属于路西法的区域。

    但他在这片熟悉的区域里转了半天，把路西法经常待的角落搜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那只白毛矮子的踪影。

    巴布询问研究院的其他人，也都只得到相似的“不知道”的回答。

    “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另一边，负责维护和管理空之世界秩序的天司机构内。

    身负洁白六翼的天司长路西菲尔，惊讶地看着面前态度格外冷漠的友人。

    “吾友，为什么如此突然地放弃？你为了能拥有独立的研究所，自由地研究【进化】，明明已经准备了很久。”

    “呵……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我已经得到了曾经追寻的答案。”

    他执着于研究“进化”；他会偶然在梦中获得信息；他会为无趣的星之民创造拥有高超战斗能力、永恒不朽的星晶兽；他会制造出趋于“完美”的、与自己拥有相同面容的路西菲尔；他会建立管理空之世界的、所谓的天司机构……乃至他会追寻的“终末”。

    这一切一切的因果，路西法都已明晰。

    多么可笑啊，若非那位自愿融合的世外之神的介入，最终，意图反叛神的路西法，也只是一具被神创造、被命运掌控的提线木偶而已。

    “现在，我要去探寻新的【可能性】。”

    与其说他是来与路西菲尔告别，不如说是向过去那位——追寻着“完整”的、身为不完整的神之造物的自己，彻底诀别。

    “……我明白了。”

    永远理智、永远完美、永远忠于使命的天司长路西菲尔，听出了友人话语中的决意。

    “那么，吾友，在你离去之前，我有一个疑惑希望得到解答。”

    “什么事？”

    身为以完美为标准制造的星晶兽，路西菲尔很少产生疑惑。在即将长久离去之际，路西法不介意为曾经认可的友人提供最后的咨询。

    “之前，你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创造了一只星晶兽，却没有给予他任何职责和安排。这是为何？”

    路西法已经对过去和未来、空之世界和星之世界的事情彻底失去了兴趣，此刻仅选择实话实说。

    “那只星晶兽，是作为你的备用品诞生的。为了应对你可能会失去行动能力的状况，需要有人在你恢复前，暂代天司长的职责，这就是他的作用。”

    得到答案后，忙碌的路西菲尔却没有离开，而是犹豫地询问自己的友人：“……在那之前，圣德芬说他想要拥有一个职责。这是否能被允许呢？”

    “原来如此……在如此之早的时候，差错便已经出现了。”

    让路西菲尔偏离稳定、丧失完美的存在，在未来的世界线中，击败了十二黑翼路西法的圣德芬，此时已经能让天使长产生疑惑了。

    可那个世界线中，情感缺失的路西法，却没能注意到自己最完美造物的异常。

    “吾友？”

    “不，没什么。既然他自己要求的话……”

    想到世外之神留下的记忆中，未来的圣德芬高喊着友情啊、羁绊啊……就冲上去把十二黑翼的那个自己击败的画面，路西法客观地给他安排了最合适的职责。

    “那么，就让他去司掌【羁绊】吧。无论是空之民、星之民间的羁绊，还是他们与星晶兽相处间产生的羁绊，亦或是未知智慧生命间的牵连与羁绊，都由圣德芬来观察、记录。”

    “不必在其中加入多余的修正与约束，只需要观察、记录就可以。如果他自己愿意加入其中的话，也没有关系。”

    路西菲尔有些迟疑，不太确定那个孩子能不能履行职责：“司掌【羁绊】……圣德芬吗？”

    “对，就由你来做他的指引者。天司长平日该做的工作，也要让他提前熟悉。”

    已知【幽世】的力量能斩断路西菲尔的不死性，路西法自然不会说“你绝对不可能出问题”——这种实际上非常违背科研精神的话语。

    转身离去时，路西法撇到了走廊转角处一片褐色的衣袍——身为最强星晶兽的路西菲尔，不可能没发现圣德芬在偷听，只是路西菲尔不觉得这件事需要报告。

    差错可多了去了，换作以前的自己，或许真的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眼里。

    但就像他计划用无数星晶兽的核心，积沙成塔般，呼唤【终焉】一样，正是这些曾被忽略的、毫不起眼的细节，让那个路西法的【终末】计划真正地失败了。

    “……”

    身穿宽大白袍的研究员拿着自己的法杖，带上兜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曾经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天司机构。

    自认完成了最后的告别，路西法调度起很小一部分的世外之力，轻松将自己从因果的世线里切除。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世界】的观测中。

    那种自诞生以来，一直催促路西法的紧迫感瞬间消失了，他不再是那个身体分裂的创世神制造的残缺复制品，而是世外之神力量的继承者。

    从今往后，他会拥有完全的自由，真正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