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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有无奈的声音传入耳蜗,“小琬,再如何看,亦不会假。赵德甫白纸黑字地说了,要成全咱俩!”唐琬怔了一会,六神无主,喃喃自语:“并非如此的,他那是……气话……”“岂会是气话!我方才跟他当面对质,他当面答允了许我带你走!”陆游握着唐琬的手,摇了摇,似要摇醒她一般。“他当真答允了……”唐琬茫然地跟着念,怀疑,惊讶,更有一种阴寒灰暗的悲怆。“当真!小琬,随我走!”他问了她好几回,让她随他离开,然而她由始至终从未复话!握她手的大掌改为扶着唐琬的肩膀,陆游轻轻摇了摇她,逼使她抬眸与他对视,“这一回,无论我娘亲如何反对,我都不管。我会休了王氏,再带你到岭南那处……”唐琬泪眼呆滞地看着陆游那一张一合的布满胡须的嘴,她似听见他说话,又似听不见,迷迷糊糊,含含混混。但当她听见他的“休”字时,猛地醒过来了!“你说何话?你要‘休’了王氏?”她终于有回应了!“对!”陆游惊喜地应着。唐琬难以置信,失笑,摇头,推开陆游的手,后退两步,“务观,你已休我负我,如今竟然还要再休再负他人?”陆游一怔,被唐琬推开但意欲再搭过去的手僵在了半空。“我是为了你……”“不!不需要!务观,莫休王氏,她乃可怜之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你我亦可恨!”唐琬随即反驳,“务观,我感激你对我的接济之情……”“并非接济……”“不管何因何由!总之,莫休王氏,过去亦莫再提了。咱俩如今是故友!”“故友?”陆游呆了。唐琬收好赵士程的信,侧过身去,抽出手帕拭了拭泪,平伏情绪后,对陆游念道:“你刚归来,该回府上与王氏相见,她定是相当挂念你。我不会随你走,不可能的!”陆游料过,唐琬未必肯随他走,正如他当初定断,他的小琬是被逼嫁予赵士程一般,兴许各种各样的原因,诸如顾及赵府唐府颜脸之类,都牵绊着她。然而,这一场相见谈话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她不随他走,并非因为赵府唐府!他的小琬,无论眼波,神情,言语,举措,都透露着她不再钟情于他的气息!他,如今只是故友!那赵德甫是什么?!“莫非你还要待在德甫身边?他……他不要你了!他把你还给我了!”陆游低吼。唐琬的心肝又一绞!她咬了咬牙,闭了闭目,“此事我会亲自与德甫谈。你请回吧!”语毕,她立即转身往厢门走去,不再看前夫一眼。他此时何等表情何等目光何等心思,她都无意去顾及去猜度,她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握着的毛笔顿在宣纸之上,笔尖上蘸的墨又快要晾干了,他依旧下不了一个字。今日,许是他赵士程人生中最特殊的一天。他做了一回至此仍说不清对错,至此仍在矛盾的决定。窗外扫进一阵寒风,使他叠放于书案上的诗集翻舞起来,似有意地停留在李商隐那首之页――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赵士程瞥了一眼,扬了扬唇角,眼中尽是自嘲,随手把诗集合上并翻放。“嘭”的一声,哪个家仆无礼地推开房门,擅闯他的书房?本来心情就极之糟糕,被如此冒犯,赵士程头都不抬,直斥:“滚出去!”“你当真要我走?”唐琬已行至他的书案前,瞪着愠怒地抬起头后,随即变得惊呆的赵士程。“琬儿……”她明显哭过。这个时辰,她应该与务观见过面了。大抵与久未相见的意中人重逢,令她动容了吧。如今寻他,是来道别?还是道谢?赵士程的喉咙顿时被硬物哽住,气呼不出,亦咽不下,心肝一阵一阵地发酸。他挫败地垂下眼帘,不与唐琬对视。依旧握着毛笔的手,僵在纸上。见此,唐琬难以接受,他竟然在回避她?甚至,莫提挽留了,他连一个字都不回应?“我不会离开的!”她把被握得团团皱的一叠书信,泄愤地散到他书案上。大抵她想用砸的。恰巧又一阵冬风吹过,他的手书被吹落一地,仅数封赖在他眼皮底下,当中有“成全”那一纸。赵士程叹了一息,连肩膀都往下垂了一下。他应话了,语气沉重,“琬儿还是跟务观离开吧,赵府就如一个铁笼,令你不快。”“谁说的?”唐琬脱口而出,顿了顿,接着又问:“是因为那首词吗?”赵士程身子一震,手一颤,握着的毛笔笔尖触到宣纸,卸了一点略干的墨。无疑,妻子与前夫“夫唱妇随”,他着实锥心蚀骨,然而,他搁下毛笔,目光盯着纸上那点干凝的墨,无力自辩:“琬儿,夫君不笨。”令他动摇的,又何止一首?以赵士程的脑筋,与对她的观察入微,他难道连枕边人心属何处情归何地都拧不清么?自唐琬成亲当晚的“嗯”,那声对无奈的妥协,对自身的放弃,对往后的无望的“嗯”,赵士程就料到,日后的夫妻生活,会是如何的模样。他与唐琬相识数载,在意了她数载,她的性子,可谓婉约乖巧之中,不失调皮活泼,顾全大局之时,亦有独特的见解。她喜好辩,身子虽小,骨气却盛,有时还甚倔。可婚后,她把往日他见过察觉过的性子都藏了起来,仅用空洞的乖巧来笑迎他与众人。无论何事,她都“嗯”,仿佛成了一尊任人打扮的木偶。赵士程以为,一切需要过度,过些日子,兴许一年半载,她便会有所改变,雨过天晴。成亲四年,他第一回与妻子诉说心声,唐琬既震撼又难过。她愚笨地以为,是泄露了“秘密”,从没料到,原来由一开始,就逃不出赵士程的眼睛。“是我心甘情愿娶你的,你的种种心结,我以为总有化解的一天,我愿意等。”谁知,他望穿秋水,换来的,却是她以死辞世!“你是宁愿死,都不愿待在我身侧吗?”他岂会不知,沈园里她强装豁达,强装无视陆游,却又最终忍不住,与他相视了;他又岂会不知,躺在病榻上的妻子,所患的并非疑难杂症,而是心病!酒不醉人人自醉,病不丧命命自丧!“不是的……”止住的泪又滂沱了,唐琬轻启齿唇,哑声泣叫。一切种种,他尚可视若无睹,继续履行他当夫君的责任。可妻子的,其痛诉的悲怆、愤慨还有绝望,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他所作一切,徒劳,徒劳!痛,极痛,撕心般痛,他无法承受!“我知道你并非乐意嫁予我,在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