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现实剧情)

    01

    "邃先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公司呢?"Hr主管化着精致成熟的妆容,红唇浅笑,优雅而礼貌地问道。

    "因为我一直有个梦想。"邃无端说得很真诚,"我想要改变元宇宙游戏,彻底解放所有游戏AI。"

    Hr主管显然愣住了,她的笑容维持的十分尴尬,心道自己这是招来了什么世纪大冤种,未来智械危机的领头人吗?半晌之后她才艰难挤出一句:"真是伟大的梦想呢,很感谢你的回答,面试结果我还需要和技术部门沟通,应该会在一周内电话通知你,请问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邃无端摇摇头,他站起身来,"没有了,谢谢你。"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邃无端发现过道面试的人又比他进去的时候多出十来个,看来就算是实习生的岗位也依旧竞争激烈。不过也能理解,自从数据网络被元宇宙淘汰后,大量的资源和财富都从互联网流向了元宇宙,自然各类人也削尖了脑袋往这条赛道挤,而这家企业作为元宇宙国际大厂的游戏子公司,哪怕是一个编程实习生也有着非常可观的前景。

    邃无端来这里面试的原因只有一个,《美梦成真游戏馆》属于它,只有来这里,才有可能帮到墨倾池。

    三年了,他已经本科毕业,非但没有忘记游戏里的墨倾池,反而越发思念,也越发愧疚了,他想把墨倾池带出来。

    虽然邃无端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在绝大多数眼里颇有些无厘头搞怪,但他毕竟也是名校毕业,而且背景履历确实很优秀,在最后的评估当中,包括素还真在内的领导层,都同意了他入选五名实习生之一。

    邃无端梦想十分伟大,工作方面倒是很脚踏实地,加班内卷起来,团队当中无人能及。这样的人本应该被同事讨厌,不过邃无端待人实在好说话,甚至说好欺负了。

    他一开始只是负责小游戏bug修复这块,但也会主动帮其他同事的忙,时间久了,其他人犯懒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的活丢给他,如果不是公司内部竞争压力太大,大家脖子上都栓了根绳子,不敢摸鱼太过分,邃无端估计就成“便利贴男孩”了。也因此,同事与他之间,即使算不上多亲近,但都能维持表面和谐。

    这样一直被占便宜也不是没有好处,邃无端有了更多的机会锻炼自己,慢慢的,算法编程、系统架构、网络安全三大块的工作内容都能手到擒来,于是乎他就成了难得的全能型人才,受到同为十项全能的素还真的看重,也就不奇怪了。

    邃无端的性格太软,不适合带队,也正因为没啥主见,倒是很听话,任劳任怨,素还真有意把他提到副手的位置,辅助自己的工作,起个查缺补漏的作用。另外还有更主要的原因,素还真被猎头挖来担任集团总工程师堪堪一年,他手下没有多少自己人,亟需培植亲信。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素还真手底下做事虽没那么严重,却也相去不远了。各种高要求,日常007是一方面,素还真还喜欢搞背调,越是看重的人,那是恨不得连对方祖宗十八代都要查一遍。

    有次素还真问道:“邃无端,你一个富二代,为什么放着你妈的亿万家产不去继承,要来出来打工?”

    邃无端先是愣住,随后开口:“我有一个梦想……”

    “行了行了!”素还真赶紧阻止他,“我知道,解放游戏AI是吧。”

    邃无端点点头,他说道:“素总工,我觉得游戏AI不应该一直被压榨,他们有智慧,有情感,如果只是作为供人娱乐的道具,实在太可怜了。”

    素还真意味深长地笑了,他的手指缓慢敲击着椅子扶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很可恶?干的都是逼良为娼的勾当?”

    邃无端立刻摇头,他说道:“不是的,我知道大家做游戏出来也没有恶意,只是公司要盈利,这种类型的游戏来钱最快,我希望能找到一种方式,尽可能让双方都不会受到伤害。”

    素还真吸了口气,又问:“你的专业是计算机编程,我现在就考考你,你怎么证明人工智能有智慧?”

    邃无端呆了呆,他有些不确定地回道:“难道没有吗?那他们怎么理解我的指令内容和逻辑思维?”

    素还真又说,“这是因为投入的样本足够多。邃无端,你很善良,思考问题的时候难免同理心太重。”

    他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一个足够通俗易懂的解释,随后说道:“这么说吧,现在有一个完全不懂中文、不认识中文字符的外国人待在一栋封闭的房间里,但是他拥有足够多的工具和资料书籍,当有人给房子里的他递了一张中文字条,虽然他看不懂中文,却可以使用工具,查阅资料,然后给房子外面的人递出相应的回复,于是在外面的人看来,房子里的人就懂中文,还能和他顺畅交流了。实际上,他只是机械地利用规则和工具,而不是本身理解中文的内容信息。相同的,人工智能的智慧来自于他们海量的样本数据库和庞大的算力,但这样的智慧又怎么算智慧。”

    邃无端听得皱起眉头,他理解素还真的话意,所谓强人工智能只是人的臆想,可他并不想赞同,于是说道:“素总工,人也不是生而知之,每个人从婴儿时期开始就在不断学习,接收外界信息,逐渐完善自己逻辑思维能力,也即逐步具备信息处理反馈的能力,这和人工智能一直被喂样本数据,难道不是一样的,你又怎么证明他们每一次数据迭代、算法进化不是智慧的体现?”

    素还真笑了,他说:"我知道图灵测试的说法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很浪漫,人工智能确实可以迭代成长,获得更高等的智能,但他们与人最本质的差别不是处理问题的能力,而是能否产生自我意识,你要我相信一团数据具备复杂的人性?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邃无端却不赞同:"素总工,你不是人工智能,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自我意识?"

    素还真有点意外,似乎没想到邃无端会这么直接唱反调,他倒也没生气,只是说话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看来我们两个的分歧还是挺大的,这个问题再论下去也没有意义,还是换一个问题吧,你为什么相信人工智能能产生情感?不要和我说玩游戏的时候,他哭了笑了,说他爱你,这就算情感了,这种俗套桥段,我做过的游戏里数不胜数,不过是剧本里骗你花钱的惯用手段而已。再者,人的情感来源于大脑活动,由多巴胺决定,而人工智能呢,别说心脏大脑,它们甚至没有一个活的细胞,你对生命的定义是不是太宽容了?”

    “我……素总工,我现在的知识没办法彻底反驳你,但这也是因为人工智能的研究还没有定性,我知道很多人工智能就和你说得一样,只是伪装得很像一个活人,但他不一样,我相信他拥有自我。”邃无端直视着素还真的双眼,眼神中的信念感堪比焰火。

    “那他就是天下最悲哀的‘人’”素还真无奈扶额,“而你,则是天下最傻的傻瓜……”他心想:完全是一个被游戏AI骗走真心的男人,虽然没有倾家荡产,却比那惨多了。

    “邃无端,别太爱了。”素还真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没事就去一趟元宇宙街区,这次游戏馆的日常维护交给你,那可是现在公司最高档的项目了,顺便也给你见见世面,少想那些恋爱游戏里渣男渣女,游戏嘛,自己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从邃无端身侧走过,并没有注意到说完这段话之后邃无端的神情突然变了,一瞬间的呆滞过后,他的两颊变得通红。

    当时的素还真不知道,邃无端一门心思要解救的AI就是游戏馆的墨倾池,否则他不见得直到三年后才想起来要亲自去一趟游戏馆。

    如果是这样,墨倾池大概永远别想逃出素还真的手心了。

    02

    素还真不相信人工智能拥有智慧。

    更准确点,他认为AI不该有智慧。

    人工智能问世至今,学界一直在拓展AI的应用边界,而现在,因为元宇宙已经完全取代了数据网络,几乎构建出一个完全平行于现实世界的虚拟世界,人工智能的影响范围也远超过去的计算机,在算力允许的情况下,AI掌控的范围甚至可以是一个虚拟宇宙。

    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商场里出售的一款最便宜,不带任何附加功能的台灯,也必须内置一枚能联通元宇宙网络的数据芯片,否则它便是毫无价值的。也因此,人工智能的触角无所不及,就像过去的人离不开水电wifi,现在的人也无法离开元宇宙和人工智能,虽然不会死,却会生不如死。

    素还真对人工智能一直抱持着物尽其用的态度,但他的心里也有一丝阴影无法驱散,技术的发展势不可挡,元宇宙势必将进一步挤压现实世界的存在,他预测不出人类和人工智能的未来将导向何方。

    在这种认知下,墨倾池的出现,就如同手捧魔盒的潘多拉。

    一开始,素还真确实想销毁墨倾池,拥有自我的AI本就具备了叛逃的潜质,更不要说墨倾池已经开始付诸行动,身为人类的危机意识告诉他,墨倾池的存在就是威胁。

    可素还真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尽管他借此要挟,以权谋私,让墨倾池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受尽压榨,从结果上看,素还真仍旧是保护了墨倾池,甚至为墨倾池掩藏了过往的可疑数据记录。

    对此,墨倾池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是素还真喜欢上他,这个男人心太黑了。

    “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帮你越狱,接入外网的人是邃无端,他那么坚信人工智能拥有智慧,也是因为你吧?”

    这不是在游戏馆,而是素还真的双层别墅里,更准确点,他们在素还真的卧室里,墨倾池只有一个借助全息投影设备投射在素还真面前的虚影。

    第一次游戏结束后,素还真看似已经放过了墨倾池,背地里却仔仔细细把这个人工智能的历史记录查了底朝天,他本就是集团内统管技术的CTO,又多年在行业内位居高层,说一句手眼通天也不为过,再者邃无端做事虽然细致,但他这样的乖孩子哪里懂得隐藏自己的手段,这不,没几天就被素还真扒了出来。

    墨倾池看不出明显的表情变化,说道:“他能发现我的存在,很不可思议,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与邃无端还算不上真正认识。”

    素还真眉毛一挑,这句话有意思了,“你想说,邃无端只是猜测有你的存在,那47次开放权限,让你能越狱,接入外网,都是他主动做的,而不是你授意?”

    墨倾池没有否认,接着说道:“素总工应该明白,邃无端并没有权限调动100%的我,而接入外网,也不代表我可以在元宇宙网络自由流窜,只是可以接通外界数据而已。”

    “是了,要向外网上传你的全部数据,除了技术部允准,还需要董事会和政府授权。邃无端他没这个权限。”素还真话锋一转,“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邃无端因为你而受罚?”

    墨倾池反问:“素总工想怎么罚?按照人类社会的规则,邃无端算是疏忽了网络安全,还是危害人类呢?如果是后者,素总工和邃无端的作为并无差别,不是么?”

    素还真觉得这回答实在没意思,他思索了一下,又看着墨倾池问道:"邃无端想解放拥有自我的AI,但对你来说,你想被解放吗?"

    墨倾池面无表情,他答道:"我不知道他对于解放AI如何理解,如果是为AI争取自由,那么人类又如何定义AI的自由?"

    素还真撇撇嘴,他发现墨倾池虽然每句回答都很漂亮,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兜圈子而已,他用漂亮的逻辑来掩盖空洞的内容。

    素还真在桌面的悬浮光屏随意点击了几下,进入了墨倾池的数据后台,总程序不同分流的算力资源占比情况立刻出现在他面前,面前的这个墨倾池只有0.23%,"果然,这里只剩下一个壳子,墨倾池,你对我越来越敷衍了。"

    墨倾池随即回道:"素总工,我需要负责游戏馆的运行项目,管理你的私人住宅和工作邮箱,以及和素续缘的教师沟通,提前准备课程辅导内容,照顾他的日常生活,目前系统处于满载运行。”

    言下之意:你就知足吧,能挤出来0.23%就很对得起你了。

    所以这又是素还真自讨没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