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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守贞当如守命,便是寻常的赴会交游,有男子在场,也须得带上一二女伴避嫌,更莫提在外人家更衣。但他既然说得坦荡,宋明桐也只觉是自己想多了,垂首道:“虽是明桐迂腐,可外人总会论陆大人是非,说她……”“说她与吾有私情?”一句直言,问得宋明桐一愣,谢端转眸望向远处,在宋明桐震惊的目光下,淡淡道——“不讳言,我确是有过这般心思。”……以前除了去郊外的庄子上踏青泡温泉,就是在家里泡木桶。陆栖鸾还是头一回在嵌在地上的池子里沐浴,四四方方地估摸着能撑下十来个人,看着这一池子热水就洗她一个,陆栖鸾有点心疼柴火。她平时也不是太讲究的人,最多去吃饭的时候看食肆脏了点,找人要热水烫烫碗筷,没见识过这样的世家大族,沐个浴还这么多规矩。“大人,可要婢子擦背?”“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行。”“大人,是用玫瑰露还是桂子油?桂子油是前段时日新做的,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喜欢,涂抹全身能香两日呢。”“这这这不行,我明天还要去抄个家呢,扑一身香怎么公干。”“大人您这头发有点岔了,要剪个梢儿吗?”“……”等到陆栖鸾被连指甲都修好磨好,换上谢府给的一件月白色襦裙出来后,谢府的女婢们便给她抬来一面铜镜,一边伺候她沐浴的婢子一手拿着小梳子一手拿着翠玉簪,问她要梳个随云髻还是飞仙髻的时候,陆栖鸾终于觉得这种宫里娘娘的待遇有哪点不对劲。“……接着你们是不是想把我用铺盖一卷,塞到谢公榻上了?”谢府的女婢也有意思,被这么有点恼火地一问,敛手低眉,道:“相爷是正经人,婢子不敢。不过敝府好客,又是头一回来女客,大人若是愿意,府中上下的厢房大人可以随便挑着住,当然,相爷那间最好。”——好客?你们对得起那些每天盘桓在贵府门口送请柬的人吗?陆栖鸾被这群人整的没脾气了,让她们去看看自己的官服烘好了没,便一路走去了中庭找谢端。“宋明桐走了?”“她想留下来等你,后来她家中之人来了,道过谢后便将她接回去了。”陆栖鸾这才松了口气,她便知道谢端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即行礼道:“谢公助她这一次,我便代她谢过了。”月色刚刚好自枫叶窗棂间落下,照得平日里那一本正经的枭卫此时少却九分严肃,多出一丝女子应有的旖色。长揖间,谢端转过身来,并不让她起身,抬起她的下巴,温声相问道——“那,我的报酬呢?”“……”女人多少有一种天生的直觉,知道对方是不是对她怀有绮思,或是声音,或是言语,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捕捉得到。可谢端是最令她捉摸不透的一个人,他的言语、他的举动都再再昭示着进攻与侵占,但陆栖鸾每每望向他的眼睛、听见他的声音时,又觉得他充满了与世隔绝的冷静。陆栖鸾抬眸道:“……谢公想要什么报酬?”谢端没有回答,但靠近的姿态再明显不过。……他想要人了。世间的凡人,看谢端时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憧憬,他的目光属于浩渺的天穹,不曾投于凡间尘埃之上。可待他卸尽那等尘外之人的高华气度,回归于凡人……或是说那一层若有若无的窗纸看似终于要被几近相抵的呼吸浸湿、欲破时,陆栖鸾这才醒悟过来。这终究是个人。“谢公会娶我吗?”她低声问道。“……”越轨的举动骤然停下,谢端的目光从她微白的唇角回到眉睫上,反问道:“你敢嫁么?”陆栖鸾退开一步,离开那令她有些失心的氛围,道:“谢公知道,娶了我,便是断我仕途。谢公爱我的,便是我这种……纵然身披荆棘,也要在官场里爬着走的模样。”——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她心硬如铁,对所有人竖起鳞甲,又宽仁如佛陀,不拘于往日恩仇。他本想看她能走到多远,却不知不觉地,动了凡心。……恼人啊。谢端似乎是又恢复了往日那无喜无悲的目光,只是待她稍松了口气时,复又牵起她的手,低头吻在她指尖上。“可我既想养着你,又想毁了你,你说,怎么做才好?”……过了两日,京城的书斋里又出了新作,作者无名氏,还是以陆狐狸精为主角,这一次陆大狐狸精变成了受害者,为挽救一个被迫嫁人的良家女子屈身权贵,被权贵各种欺凌逼迫,文笔之凄婉,不知赚了多少眼泪,经过种种磨难,陆大狐狸精寻机找到了权贵谋反的证据,把权贵成功打入大牢,又一次拯救了苍生……作者着重写了权贵是怎么死的,仿佛跟他有多大仇一样,读者们还当是书斋的东家欠了作者润笔费,这么一整怕是要去烧作者的房子。谁料又过了一日,大白天的,谢相家的一处别苑着火了,说是有人纵火,但放火的人没抓着。谢公才回京没半个月,自家别苑便被烧,京中的文人们便暴怒了,士怨沸腾之下上面不得不下令让枭卫去查一查,枭卫办事效率果然高,没两三日便逮到了那放火的人。一问,说是收了人家十根金条让他去烧谢府,但喝醉酒走错了门,只烧了别苑,那雇主还扣了他五根金条。因为上司去未婚妻家下聘了,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查这事儿的陆大人一见到纵火元凶,便十分头疼。“……你有什么埋怨能不能正儿八经地用言语解决?烧人房子算怎么回事?”不能透露姓名的聂姓元凶摇着扇子怒不可遏:“烧他房子算轻的,你若那夜没回家,说不准我明天就得去炸他家祖坟。”“臬阳公就不能管管你?”“怎么没管?这不是还派了兵押着我回老家去给我爹扫墓?我告诉你,再和同朝为臣的人乱搞私情,我作为功勋之后,是要给御史台行贿弹劾你的。”陆大人:“你还敢弹劾我?”“行不弹你,弹他,往死里弹。”其实那日之后半个多月,陆栖鸾再没有与谢端有半分交集,偶尔进宫时,见正殿下朝官员,也只是远远一瞥,让人恍然觉得那夜的越轨之人只是一场诡梦。臬阳公终于是忍不了聂言的胡闹,把他强行送出了京城,陆栖鸾还真当他会指使御史台的人去弹劾谢端时,朝中却出了一件大事。御史大夫黄熙弹劾门下侍中秦越,于遂州下放之时包庇敌国细作,致使行军情报流出,令当年东沧侯在西线战事失利,折损兵士七万。虽是陈年旧事,但事态重大,御史大夫又是谢端回京后信提拔的,怕是手握绝对证据才敢这么说。而谁都知道,而门下侍中秦越,也就是秦尔蔚之父……正是左相之重戚。换言之,朝中党争终于要开战了。秦家与陆家在遂州是门对门的